冰冷的寒石床如同巨大的棺椁,散发着恒定而拒人千里的低温。明砚躺在上面,身体僵硬如铁,每一寸肌肉都因极致的愤怒和强行压制而绷紧到极致。冰蓝色的瞳孔死死盯着头顶那片如同冻结湖面般的冰蓝穹顶,试图用目光的冰冷去冻结灵魂深处翻腾的岩浆。
谢妄就站在床边,如同深渊投下的阴影。他微微俯身,距离近得让明砚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拂过耳廓带来的、如同毒蛇信子舔舐般的麻痒感。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指尖带着令人颤栗的灼热温度,若有似无地悬停在明砚左耳垂下方那片深红微肿的齿痕边缘。
“看,”谢妄低沉醇厚的声音如同贴着耳骨响起,裹挟着冰冷的愉悦和绝对的掌控,“它认得我。”
那声音,那气息,那悬停的指尖,如同投入滚油的冰水,瞬间引爆了明砚体内所有紧绷的神经!
尖锐的刺痛和如同万千毒虫啃噬般的麻痒感,从耳垂下方那片敏感的耻辱烙印处轰然爆发!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又像有电流顺着脊椎疯狂上窜!冰蓝色的瞳孔瞬间因剧痛而收缩,生理性的水光不受控制地弥漫上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了一下!
滴!滴!滴!滴!
监控仪器刺耳的、频率急促的警报声如同丧钟般在冰冷的空间里疯狂炸响!屏幕上,代表心率的数字如同失控的野马,疯狂跳动!
95 bpm → 98 bpm → 102 bpm → 105 bpm!
神经应激指数的柱状图瞬间由绿色跳转为刺目的鲜红!疯狂闪烁!旁边的数值一路飙升!
血压:105/68 mmHg → 118/75 mmHg → 130/82 mmHg!
体温:36.1°C → 36.3°C!
冰冷的机器,用最冷酷、最直观的数字,宣告着明砚此刻被强行撕裂的意志和失控的生理反应!他所有的压制,所有的冰封,在谢妄这精准而残酷的撩拨下,如同脆弱的薄冰,轰然碎裂!
屈辱!前所未有的屈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明砚!这具该死的身体!这该死的敏感!这该死的、在谢妄面前永远无法隐藏的耻辱反应!
“呃啊——!”一声再也无法压抑的、如同困兽濒死般的嘶吼,从明砚紧咬的牙关中迸发出来!他猛地抬手,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暴戾,狠狠挥向谢妄那张带着病态满足笑容的脸!
这一击,凝聚了他所有的愤怒、憎恶和屈辱!指关节因为用力而瞬间泛白!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谢妄皮肤的瞬间——
后脑深处那股沉闷的、如同暗流般的钝痛,在这剧烈的动作和情绪冲击下,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轰然炸开!眼前瞬间被旋转的黑白噪点和刺目的金星彻底吞噬!天旋地转!强烈的恶心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上!
挥出的手臂在半空中无力地垂落下来,如同断线的木偶。身体失去所有支撑,重重地向后倒去,砸在冰冷的寒石床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
冰蓝色的眼眸不甘地、绝望地阖上。最后映入眼帘的,是谢妄那双墨色眼瞳中骤然爆发的、如同熔岩喷发般的狂热暗红!以及监控屏幕上,那疯狂闪烁、如同血色警报般的鲜红数据和急促到令人心悸的警报声!
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被剧烈的眩晕和黑暗彻底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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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粘稠、冰冷、令人窒息的黑暗。
意识如同沉入永夜的海底,被巨大的水压碾碎、拉伸。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一片混沌的死寂和沉重的、无处不在的钝痛感。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极其微弱的光感,如同穿透厚重冰层的微光,艰难地刺入这片永恒的混沌。
眼皮依旧沉重如铅。每一次试图掀开的尝试,都牵扯到后脑深处那持续不断的、沉重的闷痛。那痛感如同深海巨兽的低吼,拖拽着他的意识。
他抗拒着。用残存的意志,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渐渐地,那清冽纯粹的冷香,再次丝丝缕缕地钻入鼻腔,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试图抚平灵魂深处的躁动。身下和身上那恒定冰冷的包裹感,也清晰地传来,压制着身体内部残留的灼热。
滴…答…
滴…答…
滴…答…
那规律的、如同永恒心跳般的冰冷声音,再次成为这片空间唯一的背景音。
明砚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视野模糊晃动,如同隔着动荡的水波。依旧是那冰蓝穹顶,那深灰镜面地面,那空旷得令人心悸的冰冷空间。
他躺在巨大的寒石床上,身体虚弱无力,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筋骨。后脑的闷痛如同沉重的铅块,持续地压迫着脆弱的神经。眩晕感虽然减弱,但依旧如同薄雾般笼罩着意识。
他下意识地转动眼珠,冰蓝色的瞳孔带着一丝茫然和未散的冰冷,扫向床边那台监控仪器。
屏幕上,波形图平稳了许多,但依旧带着细微的波动。
心率:68 bpm
血压:110/70 mmHg
血氧:98%
体温:36.0°C
神经应激指数:中等偏高(淡黄色)
镇静剂代谢水平:残留微量(检测到二次注射记录)
二次注射记录?
明砚冰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沿着脊椎窜上!谢妄!那个疯子!趁他昏迷,又给他注射了镇静剂!
耻辱感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心脏!他像一件没有自主权的物品,被随意摆弄,被强行注入药物,被仪器监控着一切!
他试图攥紧拳头,却发现手指虚弱无力。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被药物和虚弱牢牢禁锢。他只能如同被钉在标本台上的蝴蝶,任由冰冷的仪器记录着他最私密的生理数据,任由耻辱感一遍遍冲刷着摇摇欲坠的意志。
就在这时,那规律的滴答声背景中,极其突兀地、极其轻微地响起了一丝异样的声音。
滋滋……滋……
非常微弱,极其短促,像是某种电子信号受到干扰时发出的杂音。它混杂在平稳的滴答声中,一闪即逝,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明砚冰蓝色的瞳孔猛地一凝!所有的茫然和虚弱感瞬间被警惕取代!他屏住呼吸,用尽全部心神去捕捉那声音的来源。
死寂。只有规律的滴答声。
几秒钟后。
滋滋……滋……
又来了!比刚才更清晰一点!来源……似乎就在房间的某个角落,靠近那面如同深海寒冰般的光滑墙壁?
明砚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了一瞬。监控仪器上的心率数值立刻产生了细微的波动:68 bpm → 70 bpm。
他立刻强迫自己平复呼吸,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无声地扫过那面墙壁。墙壁光滑如镜,倒映着穹顶冰蓝的微光,看不出任何异常。
是错觉吗?还是……谢妄又在玩什么新的监控把戏?
就在他高度警惕时,那面光滑墙壁的下方,极其靠近地面、几乎与深灰色大理石融为一体的踢脚线位置,极其极其隐蔽地,一道比发丝还细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蓝色微光,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
那光芒微弱到了极致,一闪即逝,快得如同幻觉。若非明砚此刻高度集中的注意力,绝无可能发现!
那不是房间本身的冷光!那是一种……信号灯?通讯指示?
冰蓝色的瞳孔深处,瞬间掠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如同冰封的湖面下骤然裂开的一道缝隙!他不再去看那台监控仪器,而是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面墙壁和踢脚线的位置,如同最耐心的猎人,等待着下一次异动的出现。
时间在规律的滴答声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如同被拉长。
终于。
滋滋……滋……
微弱的杂音再次响起,伴随着那极其隐蔽的、发丝般的蓝色微光,再次在踢脚线位置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
这一次,明砚看得无比清晰!
这不是错觉!这冰冷的囚笼里,有东西!有一个极其隐蔽的、试图避开谢妄监控的通讯节点!或者……某种信号接收装置?
是谁?
顾淮安?他终于按捺不住,试图联系自己?
还是……别的势力?想利用他此刻的处境?
无数念头在明砚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冰蓝色的眼底,那被屈辱和虚弱掩盖的、属于权力中枢掌控者的冰冷锐利和算计,如同被擦亮的刀锋,瞬间重新浮现!
他不能动,不能说话,身体虚弱,还被仪器实时监控。但他还有眼睛,还有耳朵,还有大脑!
他极其缓慢地、如同只是无意识地调整了一下躺卧的姿势,将脸微微侧向那面墙壁的方向。冰蓝色的瞳孔看似涣散地落在远处的穹顶,实则眼角的余光如同最精密的镜头,牢牢锁定了踢脚线那个位置。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知道这信号出现的规律,需要判断其来源和目的。
滴…答…
滴…答…
规律的心跳声如同催眠的魔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明砚如同冰封的雕像,躺在寒石床上,只有冰蓝色的眼珠在极其缓慢、极其细微地转动,捕捉着那面墙壁和踢脚线的每一寸细节。
滋滋……滋……
蓝色微光再次极其短暂地闪烁!伴随着那微弱的杂音。
间隔……大约三分钟?明砚在心中默数。
下一次。
滋滋……滋……
蓝色微光闪现。间隔……两分五十七秒。
再下一次。
滋滋……滋……
间隔……三分零二秒。
并不完全规律,但大致维持在三分钟左右一次。每一次都极其短暂,如同某种心跳般的试探脉冲。
是单向的信号接收?还是双向的通讯?如果是通讯,对方在等待什么?在确认什么?
冰层之下,暗流开始涌动。明砚冰冷的心脏,第一次在这绝望的囚笼里,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搏动——那是属于猎手的本能,是绝境中抓住一丝缝隙的、冰冷的计算和谋划。
他需要耐心。需要等待。需要在这冰冷的、被绝对监控的囚笼里,找到那丝微光背后的契机。
就在这时——
“咔哒。”
那熟悉的、令人心悸的机械解锁声,再次在死寂的空间里响起!来自那扇隐蔽的暗门方向!
谢妄来了!
明砚的心跳瞬间漏跳了一拍!监控仪器上的心率数值猛地跳升:68 bpm → 73 bpm!他立刻强迫自己恢复平静,在谢妄身影出现在门口的瞬间,将目光从墙壁方向移开,重新投向头顶那片冰蓝的穹顶,脸上维持着药物作用下的虚弱和一片冰冷的死寂。
仿佛刚才那瞬间的锐利和计算,从未存在过。
冰层重新封冻,掩盖了其下开始涌动的、致命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