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成炬

奶茶店的玻璃门被撞得剧烈摇晃，父亲酒气熏天的手掌死死按住门框。林小满后退半步，后腰撞上操作台，杯架上的塑料杯哗啦啦倾倒。"跟老子回去！"父亲的咆哮震得吊灯晃动，柜台后的阿瑶突然挡在她身前："大叔，这里是公共场所！"

混乱中，苏念安摸到围裙口袋里的手机。屏幕碎裂处泛着蓝光，是家政公司雇主太太发来的消息："月子中心面试通过，明天能入职吗？"冰凉的金属机身贴着掌心发烫，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穿透父亲的怒吼："我不会再回去了。"

父亲的巴掌挥到半空时，店长举着手机冲出来："再闹事我报警了！"男人僵在原地，浑浊的眼睛盯着苏念安胸前崭新的工牌——那上面印着"优秀员工"的烫金字样。当警笛声由远及近，他骂骂咧咧地踹翻塑料凳，消失在巷口的阴影里。

深夜打烊后，苏念安蹲在员工休息室补教案。成人教育中心的结业考试就在三天后，摊开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着："孕期营养搭配""婴幼儿膳食指南"。阿瑶端着热可可推门进来，暖光映亮墙上贴着的便签，最新那张写着："考完试去海边看日出？"

体检报告是在发薪日收到的。苏念安攥着薄薄的纸张站在妇幼保健院走廊，"贫血""营养不良"的诊断刺痛眼眶。转角处传来婴儿啼哭，抱着襁褓的年轻妈妈轻声哼唱，这声音让她想起家政服务时照顾的新生儿，还有雇主太太说的那句话："你对宝宝很有耐心，该去做更专业的事。"

暴雨又一次倾盆而下，苏念安冒雨跑进月子中心。消毒水的气味混着婴儿奶香扑面而来，护士长指着育婴室："有个早产宝宝需要特别护理。"玻璃房内，粉团子似的婴儿攥住她的手指，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里，她突然想起技校退学那晚，自己攥着被撕碎的课本，在雨里哭得浑身发抖。

凌晨两点，苏念安在值班室背专业术语。手机突然震动，是成人教育中心的成绩通知：全科优秀。窗外，城市的霓虹穿透雨幕，像无数细小的星子落进积水里。她摸出贴身收藏的奶茶店工牌，背面是阿瑶用马克笔写的字："你超棒！"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苏念安站在月子中心的露台上。怀里的早产宝宝正在熟睡，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远处海面翻涌着碎金般的波光，她轻轻哼起记忆深处的旋律——那是童年时在收音机里听过的钢琴曲，也是她亲手画在技校宿舍墙上的，永远没能完成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