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宫正殿的玄铁大门在沈九面前缓缓开启,十二根盘龙柱上幽蓝的魔火同时窜高。他被锁灵链捆缚着拖行,赤足踏过冰冷的地砖,每一步都留下暗红的血印。洛冰河走在前方,手中锁链另一端拴着的青玉剑穗随步伐晃动,像钟摆般在沈九眼前摇晃。
"抬头。"洛冰河突然拽紧锁链,"看看谁来了。"
沈九踉跄着抬头,瞳孔骤然收缩。大殿中央的刑架上,岳清源被七根透骨钉钉成十字,素来整洁的青衫已被血浸透。听到响动,他艰难地抬起脸,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小九...?"
这一声呼唤让沈九浑身颤抖。他下意识想冲上前,却被锁链勒得仰起头。洛冰河的手指插进他发间,强迫他看向岳清源:"岳掌门擅闯魔宫,按律当诛。不过..."指尖划过沈九颈侧跳动的血管,"若是师尊愿意当着他的面认错,我或许能网开一面。"
"别听他的!"岳清源突然挣扎起来,透骨钉撕扯出新的血痕,"小九快走...玄肃剑在殿外槐树下...啊!"一根冰锥突然刺入他肩膀,洛冰河连头都没回,只是温柔地拭去沈九脸上溅到的血点。
"时间不多了,师尊。"洛冰河凑到他耳边轻语,呼出的气息像毒蛇信子,"您每犹豫一息,岳掌门就多受一分罪。"
沈九的视线在岳清源和洛冰河之间来回,最终定格在刑架旁那滩不断扩大血泊上。他闭了闭眼,喉结滚动:"我..."
"不准说!"岳清源暴喝出声,竟硬生生挣断一根透骨钉,"我苍穹山弟子...宁死不屈!"话音未落,他突然咬破舌尖,一口血箭直射洛冰河面门。
魔尊袖袍翻卷挡下攻击,眼中魔纹大盛。沈九趁机撞向洛冰河,却被一掌击飞。他撞在盘龙柱上滑落,听见自己肋骨断裂的脆响。模糊的视线里,洛冰河已掐着岳清源的脖子将人提起,五指深深陷入皮肉。
"不要——!"沈九嘶吼着爬过去,锁灵链在身后拖出蜿蜒血痕,"洛冰河你冲我来!当年虐待你的是我!把你踹下无间深渊的还是我!"
洛冰河的动作顿住了。他慢慢转头,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终于肯承认了?"随手将岳清源扔给侍卫,他蹲下身捏住沈九下巴:"师尊,可是我不高兴。你是为了他才承认你做错了。"
殿内魔火突然暴涨,将三人的影子投在穹顶上,扭曲成狰狞的图案。沈九看着岳清源被按跪在地上的身影,突然笑了:"是啊...我就是说谎了...小畜生你不配得到我的道歉..."
魔气轰然爆开,洛冰河掐着他脖子提至半空:"找死!"沈九被掼在刑台边缘,后腰撞上精铁棱角时听见自己脊椎的错位声。洛冰河扯开他早已破烂的衣襟,声音温柔得可怕:"既然师尊这么喜欢表演...不如让岳掌门看看...您是怎么'教导'弟子的?"
沈九的挣扎突然凝固。他越过洛冰河肩膀看向岳清源,发现对方正被魔将按着头朝向刑台。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泪水冲开脸上的血污,在青砖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别看..."沈九徒劳地伸手想挡住岳清源的视线,却被洛冰河扣住手腕按在头顶。玄铁镣铐咔嗒锁死,他听见衣帛撕裂的声音,感受到魔火将皮肤炙烤出的焦糊味。最痛的却是岳清源那声泣血般的"小九",像钝刀一点点剜着他的心脏。
当洛冰河咬住他肩膀时,沈九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不是为即将到来的侵犯,而是看到岳清源正用染血的手指在地上画符——那是苍穹山派同归于尽的禁术。他拼命摇头,却被洛冰河误解为抗拒,换来更粗暴的压制。
"师尊现在知道羞耻了?"洛冰河在他耳边低笑,手指划过战栗的脊背,"当年您把我吊在清静峰山门鞭打时...可没顾忌过弟子的颜面..."
沈九的视野开始模糊,唯有岳清源画符的手指清晰如刀刻。最后一笔完成时,整个大殿突然震动,岳清源身上爆出刺目金光。魔将们惨叫着化为灰烬,洛冰河不得不暂停动作撑起结界。
"玄肃剑来——!"岳清源一声长啸,殿外传来惊天剑鸣。沈九看着那道贯穿屋顶的剑光,看着他的七哥燃烧元神冲来的身影,看着洛冰河仓促凝聚的魔气屏障...然后是一切归于静止的刹那。
玄肃剑穿透洛冰河胸口的同时,岳清源的身体开始崩解。他最后看向沈九的眼神温柔如初,嘴唇开合说着"活下去"。剑光消散后,只剩几片染血的衣料缓缓飘落,像折翼的青鸟。
"七哥...?"沈九挣扎着爬向那摊血迹,锁链绷得笔直。指尖即将触及时,突然被一股大力拽回。洛冰河捂着胸前的伤口,魔气翻涌着修复血肉,眼中却是一片空茫:"他...为什么..."
沈九的瞳孔渐渐失去焦距。他望着穹顶魔火,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雪夜,岳清源背着偷喝酒醉倒的他回清静峰。那时月光很亮,照得雪地像铺满碎银,七哥的背温暖又安稳...
"哈...哈哈哈..."嘶哑的笑声在殿内回荡,沈九笑得浑身发抖,笑得伤口崩裂。洛冰河皱眉去扶他,却被一口咬住手腕。沈九仰起头,眼中流下两行血泪:"你赢了...小畜生...现在我一无所有了..."
他猛地后仰,天灵盖重重撞向刑台尖角。洛冰河急忙去拦,却只抓住一缕破碎的衣角。头骨碎裂的闷响在殿内格外清晰,沈九的身体软软滑落,唇角还带着解脱般的微笑。
魔火突然全部熄灭,整座宫殿陷入黑暗。洛冰河跪在血泊里,怀中沈九的体温正飞速流逝。他徒劳地往那具破碎的身体里输送灵力,却发现灵脉早已断绝。殿外传来此起彼伏的狼嚎,像是为逝去的灵魂唱挽歌。
"师尊...?"洛冰河轻轻摇晃沈九,沾血的手指抚过对方平静的眉眼。没有回应,只有穿堂风卷起几片未燃尽的符纸,在空中打着旋儿。
黎明时分,侍卫们在殿外跪成一排,谁都不敢靠近那个抱着尸体坐了一夜的魔尊。当第一缕阳光穿过破碎的穹顶,洛冰河终于动了动。他低头亲吻沈九冰凉的额头,魔气在掌心凝成一把匕首。
"您别想...就这么逃开..."刀刃抵住心口时,他突然想起沈九最后那个笑。那是他成为魔尊后,第一次在师尊脸上看到如此真实的表情。
匕首刺入血肉的瞬间,殿外传来十二魔将的惊呼。但洛冰河已经听不见了,他的世界正在坍缩成一个小小的点,点里有清静峰的竹海,有练剑的少年,还有竹亭里执卷浅笑的青衣仙师。
"师尊..."他伏在沈九身上闭上眼睛,"这次...换我来找您..."
魔宫最高处的观测塔上,记录历史的铜镜突然爆裂。镜面最后映出的画面,是纠缠着坠入无尽深渊的两道身影,像极了很多年前那对师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