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午后阳光斜斜照进蒙德城骑兵队长的办公室,空气中漂浮着细小尘埃,给凯亚桌面堆积如山的文件镀上了一层慵懒的金边。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只有羽毛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鸽鸣。凯亚打了个哈欠,揉着有些发酸的脖颈,视线习惯性地飘向墙角——那里,那个专属于他、从不挂锁的深色橡木酒柜,此刻柜门紧闭,如同一扇沉默的门扉。
然而,就在不久前,这份寂静曾被一场极其隐秘、目标明确的“奇袭”短暂打破。
距离凯亚办公室仅隔一条铺着鹅卵石的小巷外,一条隐蔽的死胡同深处,茂密的常春藤几乎覆盖了整个墙面,只留下最底部一道不易察觉的窄缝。此刻,两道身影正小心翼翼地缩在这处天然的掩体后。
班尼特,他标志性的护目镜此刻推到了额头上,露出那双闪烁着兴奋、紧张和一丝决然复仇火焰的翠绿眼眸。他身上那件磨损的冒险家外套甚至沾着几点新鲜的墙灰。雷泽则默默地蹲在他身旁,银灰色的头发垂落,遮住了部分认真的神情,红色的眼眸如同暗夜中警惕的幼狼,正透过藤蔓的缝隙,紧紧盯着办公室的窗户。他怀里抱着一只被擦得锃亮、却不断散发微弱寒气的金属小桶,冰冷的桶壁外侧凝结着一层薄薄的水汽。
“雷泽,你确定……东西放好了?”班尼特压低嗓门,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他回想起半小时前那惊心动魄的行动:他如何利用自己对骑士团总部走廊(尤其是摔过跤的那些偏僻角落)的熟悉“潜行”;雷泽又如何凭借着猎人般的敏锐和无声的步伐,完美避开所有可能的路人;以及两人屏住呼吸打开凯亚那个象征性不锁的酒柜门时,心脏几乎要从喉咙口跳出来的感觉。
“嗯。”雷泽点了点头,言简意赅,抱着冰桶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些。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那扇窗户,“放进去……在……很里面。最里面那瓶蓝莓酒……后面。”
在凯亚酒柜的最深处,隐蔽在几瓶蒙德本地酿造的普通蓝莓甜酒后面,静静卧着一个不速之客——一只造型别致的玻璃高脚杯。
但杯子里盛着的,绝非美酒。那是班尼特大清早偷偷溜到猎鹿人餐馆,央求着莎拉挤出的一整管新鲜绝云椒椒汁——那火红的液体稠得如同熔化的红宝石,光是看着就足以灼伤眼睛。为了伪装,班尼特还“忍痛”加入了差不多同等分量、刚从晨曦酒庄“顺来”的极品至纯烈酒,那高昂的烈度足以匹敌迪卢克老爷的珍藏。
而最“精髓”的一笔,来自雷泽。他抱着小桶,从里面小心翼翼夹出了他连夜“借”了丽莎冷冻实验法阵制作出的、小指头大小的极寒冰锥。不是普通冰块,而是蕴含着纯净冰元素的、足以瞬间冻结沸水的造物。三枚这样冒着肉眼可见寒气的冰锥被雷泽精准地投入酒杯。当它们一接触那混合液体,“滋啦”一声轻响,一层薄如蝉翼、却坚硬异常的湛蓝色冰晶瞬间在杯口凝结,如同一层完美的天然封印,也像一副精致的冰棺盖子。
这杯东西,被班尼特充满复仇信念地命名为“超载·特制版”。
它的目标只有一个——让那个用羽毛把他痒得魂飞魄散、害他丢脸大哭的凯亚队长,也尝尝什么叫“水火交融”的极致“享受”!
阳光在橡木办公桌上缓慢地挪移,空气中的每一粒尘埃都变得清晰可数。凯亚终于放下了羽毛笔,他惬意地向后伸展手臂,颈骨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期待,再次投向那个角落的深色橡木酒柜。
他像是完全没察觉到任何异常,步履轻快地走了过去。
躲在藤蔓后的班尼特瞬间屏住了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他看到凯亚的手握住了铜制的柜门把手,轻轻拉开——
凯亚的目光在柜内琳琅满目的酒瓶上流连了片刻,似乎在挑选今日的宠儿。然后,那视线精准地、像被无形丝线牵引般,落在了那瓶被推到角落的普通蓝莓酒上。
“哦?”一个略带疑惑却又带着惯常玩味的单音节从凯亚喉间溢出。
紧接着,班尼特看到凯亚的手直接绕过了前面的蓝莓酒瓶,如同探囊取物般,准确无误地伸向了藏在它之后的——
“超载·特制版”!那只被精致冰霜覆盖的酒杯,被凯亚修长的手指轻松拈了出来!
班尼特的眼瞳瞬间放大,他下意识地死死抓住了雷泽的胳膊。雷泽抱着冰桶的手臂肌肉也瞬间绷紧,如同一张拉满的弓,红色眼眸里全神贯注的警惕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利箭射出去。
凯亚嘴角挂着那抹永远让人捉摸不透的微笑,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杯被硬邦邦寒冰封印住的不速之客。指尖传来刺骨的冰冷,杯壁外侧凝结的水珠顺着他的手指滑落。他走到窗边,窗外暖融的阳光穿过玻璃,恰好落在那杯酒上。冰层下的火红液体像熔融的岩浆在冰封地狱里燃烧,充满了令人不安的诱惑力。
“啧啧,这是什么小老鼠放进来的惊喜?”凯亚低语,声音不大,却清晰得如同在班尼特耳边低语,“封印得还挺像那么回事。”他修长的手指开始极有节奏地轻轻弹击着坚硬的杯壁,动作优雅得如同在拨弄竖琴的琴弦。笃、笃、笃……
每一次清脆的叩击声,都像重锤砸在班尼特的心上。他感觉自己手脚冰凉。
凯亚的指尖萦绕起一丝极淡、几乎看不见的冰蓝色辉光。那并非攻击,而是一种精细的操控。杯口那层厚重的坚冰,如同遇到骄阳的春雪,悄无声息地、极其温顺地融化、蒸发,消散于无形,露出底下那杯没有任何伪装的火热液体。整个过程快得只在呼吸之间完成,连一丝多余的水痕都没有留下。
随即,凯亚端起那杯重新变回液体的“惊喜”,极其谨慎而专业地凑近鼻端,轻轻嗅闻。火红烈酒的醇厚辛辣气息混杂着一种尖锐到刺鼻的椒椒味道,霸道地冲入他的鼻腔。
“哈!”凯亚几乎立刻笑出声,带着明显的嫌弃,但那笑声中是了然和嘲讽,“绝云椒椒?加上这么烈的基底酒?班尼特小朋友,看来你对调配‘特饮’的理解,还停留在‘扔进锅里一起煮’的冒险级别啊?”
凯亚没有丝毫犹豫,端着酒杯直接走向办公桌边的精致铜质垃圾桶。手腕轻松一扬,那杯价值不菲(原料成本和制作工艺成本)的“超载·特制版”,带着它那足以引发一场小型火灾的威力,流畅而轻佻地被倒入了垃圾之中,发出了几声沉闷的液体撞击声。
倒完,凯亚甚至还对着杯底残留的几滴红液吹了口气,仿佛在吹走尘埃般随意。
办公室外,常春藤掩体后。班尼特脸上刚刚燃起的兴奋潮红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变得一片惨白。那双绿宝石般的眼眸中,复仇的小火苗猛地一闪,随即像是被浇了一大桶冰水,滋啦一声冒起绝望的青烟,最后只剩下一片灰暗的废墟。他失魂落魄地松开抓着雷泽胳膊的手,整个人像被戳破的皮球般萎靡下来,无力地靠在了冰凉的砖墙上,嘴里喃喃:“完了……全完了……又被队长耍了……迪奥娜说得对,我什么也干不成……”沮丧像是潮湿的苔藓,迅速爬满了他的心。
就在班尼特被失败的阴影完全吞没,几乎想就地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的时候,身边一直沉默如石的雷泽,动了。
他没看沮丧得像颗蔫掉白菜的班尼特,而是径直伸手,小心翼翼地从怀中那个不断散发着冰冷寒气的金属小桶里,拿出了——另一个玻璃杯。
这只杯子看上去是如此的普通、平凡,甚至有些不起眼。杯身光滑洁净,没有任何花纹装饰,容量也比刚才那只华丽的高脚杯小一圈。里面盛着小半杯清澈透明、仿佛最纯净泉水般的液体,在藤蔓缝隙透过来的阳光下微微晃动,纯净得看不出一丝杂质。
雷泽捧着这杯“纯净水”,他那双赤红的狼瞳越过藤蔓的遮挡,异常镇定地看着办公室里那位正悠然自得擦拭着手指的凯亚队长。然后,在班尼特完全呆滞、大脑几乎停转的注视下,雷泽极其自然、如同训练过千百遍般流畅地站起身,穿过了狭窄的藤蔓缝隙。
他完全没有试图隐藏自己的脚步声。
哒、哒、哒……
猎人靴底踏在鹅卵石上的声音,平稳而清晰地传入了敞开的办公室窗户。
正拿着软布擦拭指尖残留水汽的凯亚,动作猛地一顿。那比猎鹰还要锐利的蓝瞳瞬间抬起,精准地锁定在门口。
雷泽的身影出现在阳光洒落的门口,挡住了部分光线。他依旧保持着那副有些木讷但绝对坦诚的表情,手中稳稳地托着那只装着透明液体的玻璃杯。
“凯亚…队长。”雷泽的声音低沉、平静,没有任何刻意伪装,听起来比往常还要直接坦率,“丽莎…让我……把这个……送来。她说……解渴。”他微微举了举手中的杯子,“水。干净的。城门外……净水湖……打来的。”
他的话语笨拙却异常诚恳,尤其是说到“净水湖”和“打来的”时,那种务实的、原始的感觉格外清晰。每个词都像未经打磨的石头,硬邦邦地砸在地上,也因此显得分量十足。
凯亚眼中飞速掠过一丝审视。丽莎?解渴?净水湖?这组合实在有些奇怪。但他目光落在雷泽那张永远写满“不会说谎”的脸上,尤其是那杯澄澈得如同婴儿眼眸的液体。没有颜色,没有沉淀,更不存在任何可疑的气息——这就是一杯货真价实的凉白开。在春日午后的微醺气氛里,一杯冰凉干净的湖水,听起来确实挺诱人。
凯亚脸上的戒备如同湖面的涟漪般很快散开了,重新挂上那熟悉而放松的优雅笑容。他甚至对着雷泽轻轻招了招手,语气亲切得如同面对家里听话的小狼崽:“啊,是雷泽啊。丽莎小姐太贴心了,这天气确实让人口干。”他目光落在雷泽手里的杯子上,赞赏地点点头,“辛苦你了,放着吧。”
雷泽依言上前,将杯子稳稳地放在了凯亚那张擦拭得光可鉴人的办公桌正中央。放下后,他没有丝毫停留或偷看的意图,利落地转身便离开了办公室,脚步依旧是来时那般沉稳,哒、哒、哒……消失在走廊尽头。
凯亚看着那杯静静立在桌面,折射着窗外阳光、纯净得不染尘埃的“清水”,终于放下最后一丝疑虑。他笑着摇了摇头,大概是觉得自己太过敏感了,竟然连雷泽送来的水都怀疑。他拿起杯子,感受着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气似乎还在萦绕。
“雷泽这孩子,倒是实诚,还特意说是净水湖的。”他自语着,带着一种被夏日凉风拂过的心安理得,举杯凑到唇边。
窗外的常春藤丛里,班尼特几乎要窒息了,死命捂住自己的嘴巴。他眼睁睁看着凯亚举起那只普通玻璃杯——那里面盛的,可是雷泽在行动前,蹲在晨曦酒庄外,守着那一大片绝云椒椒地,精挑细选出来的、几乎看不出颜色差异,却蕴藏着远古火山精华的最顶级的“纯血”椒椒浓缩浆啊!那点浆汁被雷泽用山泉水稀释得完美无色透明!
下一秒——
“咕咚——咳!咳咳咳咳——呃啊——!!!”
预料之中的“享受”,以一种远远超越凯亚、甚至班尼特想象的惨烈姿态,轰然爆发!
凯亚的身体猛地绷紧,像是一张瞬间拉到极限又被骤然放开的巨弓!他如同被一柄无形的、烧红的攻城锤狠狠砸中了咽喉!一声无法控制的、饱含极端痛苦的干呕冲口而出,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呛咳!他那张总是挂着从容笑意的俊脸,在零点几秒内完成了从微红到如同落日熔金的巨变!血管在不太白的皮肤下怒张盘虬!
“噗——!!” 不等他做出更多的反应,那股深藏于纯净水中的、凝聚了提瓦特辣椒精华极致力量的“天火”,已经突破了他的喉咙封锁!一大蓬夹杂着浓郁冰元素微粒的、极寒刺骨的白蓝色“雾气”(那更像是液氮蒸汽)被他猛地喷了出来!
这团恐怖的冰雾如同一场小型极地风暴的核心瞬间形成,在午后的温暖办公室里猛烈炸开!哗啦一声脆响!雾气正前方,凯亚放在办公桌角的一只描着金边的精瓷器皿笔筒,应声被冻得四分五裂!碎片飞溅得到处都是!
“嗷啊啊啊——!!!水!!冰!!!”凯亚发出了完全不像人类的惨叫嘶吼,一手死死扼住自己如同吞下了陨铁岩浆的喉咙,另一只手发狂般凌空挥舞,指间爆射出失控的冰蓝元素光芒!办公室的温度骤然暴跌,几份摊开的文件瞬间覆上了一层白霜!
他像一头屁股着火的地行龙,完全失去了所有的优雅、狡诈和冷静,用被滚烫和麻痹双重地狱鞭挞后的最后一点本能,冲破了办公室的窗户!
哗啦!昂贵的镀银窗框在他蛮横的撞击下直接变形崩碎!玻璃碎片如同钻石雨般漫天飞溅!凯亚那火红的身影带着一股混合着辣味、烈酒味和浓烈冰元素暴风雪的气息,炮弹般砸进了外面宁静的午后街道!
“吼——吼——!!!芭芭拉!!救命——!!!”
骑兵队长的惨嚎彻底撕裂了蒙德慵懒的和平假象,如同冰风暴中裹挟着火龙的咆哮,席卷了每一条街道!
街道瞬间陷入短暂的死寂。正在闲聊的居民僵硬地扭过头,在风神雕像下祈愿的修女们瞠目结舌。紧接着,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变了调的高呼:
“凯…凯亚队长疯啦!!”
这个如同点燃火药桶的信号瞬间引爆了整条街!行人们尖叫着四散躲避,抱着婴儿的妇女跌跌撞撞冲进路旁店铺,堆着新鲜苹果的手推车被惊惶失措的人群撞翻,红色的果实滚落一地,被无数慌乱的脚步踩成果泥。
而造成这一切灾难源头的凯亚,此刻更像是一个失控的元素反应堆。他双眼赤红,不是愤怒的红,而是被那种钻心透骨的火烧灼出来的生理性血丝。嘴巴张得像濒死的鱼,拼命呼吸却又被喉咙深处那种冰火两重天的极致酷刑呛得干呕连连。他的右手死死扼住自己的脖子,仿佛要徒手把那团烧红的炭火挖出来,左手则彻底失控,如同在跳一曲疯狂的冰元素祭舞,挥到哪里,哪里的空气就凝结成肉眼可见的冰花,路边的水桶、墙角的苔藓、甚至还没来得及逃跑的几只鸽子,都瞬间覆盖上一层白霜,徒劳地扑打着僵硬的翅膀。他一路跌跌撞撞,撞翻水果摊只是开头,紧接着又是花坛,又是搁在路边的酒桶……身后留下一片狼藉和无数冻结的碎片。
“凯亚队长!等等!请张开嘴!让我治疗!”一个坚定而清亮,却带着气喘吁吁的嗓音穿透混乱。芭芭拉从西风大教堂的方向一路狂奔而来,宽大的修女帽在她脑后剧烈飘摇,差点被风吹落,细密的汗珠贴在她光洁的额角。她手中紧紧握着象征水元素治疗光芒的祈祷法器,奋力地在混乱翻滚的“人形元素灾难”身后追赶。她完全理解不了这可怕的症状从何而来,但唯一清楚的是——必须尽快让那股毁灭性的冰元素洪流停下来!更要命的是,凯亚此刻的嘴就像被最坚硬的寒冰焊死,别说张开接受治疗了,连呜咽都被堵在燃烧的喉咙里。
“唔嗷嗷……烫……冰……芭芭拉走开!”凯亚喉咙里滚出意义不明的嘶吼,充满了抗拒和难以言喻的痛苦。他感到身体仿佛在被活活撕裂,一半是点燃的沙漠,一半是坠入的冰渊。他看到一个装满水的马槽,几乎是本能地连滚带爬冲了过去,一头就要扎进去!
“队长!不行!!让开,都让开!冰要炸了!”另一个焦急万分的声音响起。是诺艾尔!听到动静的女仆骑士气喘吁吁地赶到,银色的甲胄哐当作响。她一眼就看出凯亚体内狂暴的冰元素在他冲向水源时变得极度不稳定!诺艾尔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来不及细想,情急之下一个箭步冲上前,从侧面猛地拦腰撞了过去!
咚!一声闷响。
试图“投水自冷”的凯亚被诺艾尔那怪力一把狠狠“搂”住,两人一起摔进了离马槽仅有一步之遥的路边灌木丛里,枝叶乱飞!几乎就在同时——
哗啦!!!
那原本被凯亚失控力量干扰已经覆上一层白霜、内部液体几乎停止流动的马槽,此刻骤然炸裂!冰冷的水混合着尖锐的碎冰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出!旁边几个躲闪不及、看热闹胆子特别大的年轻人,顿时被溅了一身冰水,冻得鬼哭狼嚎!
诺艾尔压在凯亚身上,慌忙想把他扶起来:“凯亚前…前辈!您哪里不舒服?”
“嗷嗷……咳、咳……”凯亚被撞得七荤八素,喉头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滚动,似乎随时准备把这最后一点“惊喜”也喷出来。芭芭拉终于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时机,飞快地跪坐到凯亚身边,温暖柔和的淡蓝色水元素光芒如同月华般凝聚在她手中,拼命想要靠近凯亚那痛苦张合却又喷吐着寒气的嘴巴。“队长!坚持一下!看我这里!”
而在距离这片混乱中心稍远处,一条偏僻的小巷里,阴影中探出两个小小的脑袋。
班尼特的护目镜都快滑到鼻子尖了,眼珠子瞪圆得仿佛要把镜片撑破。他死死盯着远处那如同被一群发疯史莱姆淹没的街道,看着凯亚浑身冒着冰雾和热气在地狱里打滚,看着芭芭拉修女在冰水四溅中奋力举着法器,看着诺艾尔拼尽全力阻拦灾难……喉咙里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咕噜声,小手死死揪着自己额前的白毛。
“雷、雷泽…”班尼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极大的后怕和茫然,“我们…我们是不是闯大祸了?比炸掉迪卢克老爷一整个酒窖还大的那种?” 他感觉自己的头皮都揪得发麻了。
雷泽抱着那只已经不再散发冷气的金属小桶,沉默地站在旁边,同样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片混乱。他红色的眼瞳里倒映着凯亚痛苦挣扎的身影和芭芭拉焦急的光芒,以及周围被冰元素波及冻得瑟瑟发抖的居民。良久,他才缓缓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抱着桶的手。
“辣椒……很厉害。”雷泽的语气异常凝重,带着一种执行了远超预估危险的狩猎任务后的认真。他吸了吸鼻子,空气里那股混合着硝烟、碎裂苹果的甜腻和刺鼻冰雾的味道,以及那一丝若隐若现、让他狼性血脉都有些躁动的顶级辣味,都在提醒着他这份“加料”的威力。“下次……找个没人的地方……丢给……水里的鱼。”
班尼特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冲到了天灵盖。远处凯亚又是一声带着哭腔的惨嚎传来,似乎芭芭拉终于强行掰开了他的嘴。清冽的水蓝色光芒终于渗入了那绝望的源头。
“对对对!丢鱼…不,不丢!我们以后还是去找松茸吧!”班尼特使劲摇头,小脸煞白。他觉得自己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看到红色液体都会做噩梦。
这时,一阵风掠过混乱的街巷。几片柔白轻盈的蒲公英种子,悠悠地从战圈中心升起,带着对西风最后的依恋,飘向蒙德湛蓝的天空。一只被冻结的小麻雀也终于在芭芭拉的水元素光辉下恢复了点知觉,扑棱着冰凉的翅膀,歪歪扭扭地飞走了。
班尼特和雷泽,悄悄地、悄无声息地退回了更深、更安全的阴影里。这场“复仇”的火焰烧得太过猛烈,现在,只余下了满地冰冷的狼藉和心悸,还有两个缩着脖子的“复仇者”,开始认真考虑去向芭芭拉自首以求“治愈”的可能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