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转。距离张云雷寒邪入骨大病初愈已有月余。春节的脚步越来越近。玫瑰园里被提前装扮上了喜庆的红灯笼和中国结,窗玻璃也被郭麒麟带着几个小师弟贴满了喜庆的窗花,处处弥漫着浓郁的年节气息。沈卿昭来得似乎也更频繁了一些。
这天,王惠趁着沈卿昭又一次在阳光房“工作”完毕的空档,拉住她的手坐下喝汤。她变戏法似的从旁边拿出一个用素色礼品纸精心包装、系着深蓝色丝带的扁盒子。
“快过年了,沈姑娘。”王惠看着沈卿昭的眼睛,笑容温婉,带着一种郑重的亲切,“这个……给你。”她把盒子塞进沈卿昭手里,手指轻轻按着她的手背,不让退拒,“不是什么金贵东西,就是点心意。”
沈卿昭依言打开。
盒子里,并非珠宝玉器,也不是什么稀罕古董。
静静地躺在那里的,是一柄钥匙。
小巧、造型别致,材质并非普通的铜铁,通体泛着一种如同深海寒铁般的、内蕴着奇异青色光泽的沉静冷光。钥匙的造型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古拙美感,像是某种极其古老、玄奥纹路的简化变形,透着一股沉厚的时空质感。冰凉的金属触感,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似乎被岁月长期摩挲过的温润。
“这宅子大了,人来人往,”王惠的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真诚和心意,“平日里孩子们吵吵闹闹,有时候真想找个安静地方躲清静都难。”她指着窗外远处主楼侧后方向,“在那边,靠荷塘小廊尽头,最僻静的一角,有个单独的小套间,带个小庭院。以前是我偶尔躲清静用的,清雅倒是清雅,就是没什么人气。”
她的目光重新回到沈卿昭脸上,眼神里充满了理解和包容:“现在啊,它归你了。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就像自己家一样。”她轻轻拍了拍沈卿昭握着钥匙的手,指腹拂过那沉冷的金属和对方微凉的肌肤,温暖与微凉奇异地交融。
“这里(玫瑰园),永远给你留着一盏灯,一个清净地。”王惠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如同晚风拂过沉静的湖面,带着一种母性特有的、足以包容一切的暖意,“不用敲门,不必顾虑。什么时候想来了,自己开门便是。”
沈卿昭握着那柄冰凉沉实的钥匙,指尖无意识地在那古拙奇特的纹路上轻轻摩挲着。冰冷的金属在她的体温下渐渐染上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
这一次,她没有沉默。
她抬起眼。清澈的目光在王惠温柔微笑的脸上停留。
窗外冬日的夕阳余晖正映在王惠鬓角一丝不易察觉的银发上,折射出柔和的暖光。那眼神里的关切、包容,和那份毫无保留的、如同对待亲妹妹般的亲昵,毫无保留地倾泻过来。
沈卿昭的指尖在冰冷的金属钥匙上停顿。
日光房里安静得只剩下元宝满足咀嚼肉干的细微声响。
须臾。
一个清泠的、依旧微凉、却不再沾染半分拒人千里疏离感的单音,如同冰雪初融时第一滴坠入深潭的水珠,在王惠耳边清晰响起:
“好。”
简单一个字。
如同无形之锁悄然滑开的清脆机栝响动。
长久以来盘踞于沈卿昭周身、那道由清冷孤绝所构筑的无形之墙,在这一刻,被一把冰冷的钥匙,一扇尚未开启的门扉,和这沉厚如山岳、温煦如暖日的包容柔情,悄然叩开了一丝缝隙。
寒风拂过玻璃窗,暖室如春。沉冷的金属钥匙,静静躺在仙子的掌心,散发着幽青冷光的同时,也烙印下了一道名为“归处”的暖痕。元宝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抬起头,用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看钥匙,又看看主人,罕见地没有发出任何“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