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过中天时,柳清照的手指在藏书阁后墙的第三块砖上扣出了细响。
"是这里。"她回头对杨过比了个手势,玄色夜行衣的袖口扫过青苔,沾了星星点点的湿痕。
白天程英说漏嘴的"密室机关在梅师姊旧居后墙"还在耳边响着,此刻她掌心沁汗,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若记错了位置,被巡夜的弟子撞个正着,女扮男装的身份怕是要当场拆穿。
杨过的玄铁匕首轻轻磕了磕她的肩。
他倚着斜生的老梅树,月光在他眉骨投下阴影,却掩不住眼底的紧绷:"我数到十,若没动静就吹竹叶。"话音未落,柳清照已侧身挤进砖缝裂开的窄口。
密室里的霉味比她想象中更重。
她摸出怀里的火折子,火星溅起的刹那,照见四壁堆叠的竹简和半卷残破的《五毒秘传》——果然是梅超风当年偷经前常来的地方。
她蹲下身,指尖沿着石砖缝隙摸索,直到第三块砖下传来空洞的回响。
"找到了。"她低呼一声,用发簪挑开砖缝里的泥,一块巴掌大的暗格应声而开。
泛黄的绢帛裹着的古籍躺在里面,封皮上"九阴真经"四个篆字被虫蛀得缺了边角。
柳清照刚翻开第一页,后颈的汗毛就竖了起来——这纸的质地太匀净了,分明是用现代竹浆法改良过的新纸,和原著里记载的"汉代麻纸"根本对不上。
"有人往这边来了。"杨过的声音像一片被风吹碎的竹叶,从门缝里渗进来。
柳清照的心跳陡然加快,她迅速从袖中摸出个青瓷小瓶,倒出两滴醋抹在纸页上。
墨迹遇酸立刻晕开一团淡黑,像被雨水泡开的墨团——果然是近十年内抄的伪本!
"好个梅超风。"她咬着牙把假经书塞进怀里,又从另一只袖中取出提前仿造的旧书。
仿造时她特意用茶汁浸过纸页,又在边角蹭了墙灰,此刻借着火星看,竟比原物更像百年旧物。
最后她摸出随身携带的炭笔,在扉页添了行小字:"黄岛主,你家书房也该打扫了。"写完还吹了吹,确保墨迹干透。
门外传来巡夜弟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柳清照手忙脚乱把暗格扣上,又从腰间解下香粉袋——这是白日里程英送的"驱蚊粉",此刻被她撒得满地都是。
粉粒落在青石板上,在火光里泛着细碎的银光,活像有人慌乱中碰翻了妆奁。
等她猫着腰钻出密室时,杨过正倚在梅树后,玄铁匕首的寒光擦着她耳畔划过,钉进三步外的槐树干。
树后传来一声闷哼,却是个穿青布短打的小子,腰间挂着梅超风常用的蛇形玉佩。
"裴炎?"柳清照认出来人是梅超风新收的跑腿,"他怎么会在这?"
杨过抽回匕首,刀刃上沾着点血珠:"他躲在树后听动静。"他伸手替她拍了拍后背的灰,动作极轻,像怕碰碎什么,"走,先回书院。"
次日卯时三刻,冯默风的惊呼声穿透了桃花岛的晨雾。
"岛主!
密室的暗格被动过!"他攥着那本被替换的假经书,指节发白,"香粉撒了一地,连裴炎昨夜都在附近晃荡......"
黄药师正站在檐下喂白鹦鹉,闻言指尖微顿。
小米从指缝漏下来,在青石板上砸出细碎的响。
他接过冯默风递来的经书,扉页那行字在晨光里格外刺眼——字迹歪歪扭扭,倒像是故意模仿生涩的笔力。
"打扫书房?"他低笑一声,尾音却像淬了冰,"倒会挑时候。"目光扫过满地香粉时,突然顿住。
那粉粒在阳光下泛着浅紫,分明是桃花岛特有的"迷踪香",只在梅超风的妆匣里见过。
"去把裴炎带来。"他转身时,玄色大氅扫过冯默风的肩,"还有,查查这香粉的来历。"
书院里,柳清照正趴在案头抄话本。
程英端着桂花糕进来时,她手一抖,墨汁在纸上晕开团黑:"英妹今日怎的来得早?"
"我听冯师兄说,昨夜密室进了贼。"程英把桂花糕推到她面前,发间的珠花晃得人眼晕,"岛主气得摔了茶盏,连裴炎都被关起来了......"
柳清照的笔尖在"张生跳墙"的"跳"字上顿住。
她想起昨夜杨过送她回房时,玄铁匕首擦着她耳际的风声,想起裴炎腰间那枚蛇形玉佩——梅超风的人,果然在替她打掩护。
"林兄?"程英晃了晃她的衣袖,"你手怎么又凉了?"
柳清照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果然凉得像浸过井水。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响,她望着程英发间晃动的珠花,突然笑了:"大概是......要变天了。"
是夜,桃花岛的月格外亮。
黄药师站在密室门口,望着满地浅紫的香粉,指尖轻轻抚过扉页那行字。
远处传来海风声,混着白鹦鹉的尖叫:"梅超风!
梅超风!"他突然低笑一声,袖中那本假经书被捏得发出细碎的响——小书呆子留的字条,倒像是根针,正扎在他最在意的地方。
而此刻的柳清照正缩在书院的被窝里,把真的假经书塞在枕头底下。
窗外有夜鸟掠过,她摸着怀里程英送的桂花糖,糖纸窸窣作响。
杨过的声音突然从窗下传来,低得像片落在瓦上的雪:"你留那句话,是不是太张扬了?"
柳清照掀开窗纸一角,月光漏进来,照见他眉峰微挑的模样。
她捏着糖纸笑了,没说话——不张扬点,怎么让黄药师顺着香粉和裴炎的线索,查到梅超风头上去?
远处传来更鼓敲过三更的响。
桃花岛上,冯默风正带着弟子们翻找香粉的来历;书院里,柳清照的枕头下,假经书的封皮被压出道浅痕;而大海的那端,梅超风摸着腰间的蛇形玉佩,突然打了个寒颤。
一场风暴,才刚刚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