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里的石桌上还摆着程英新煮的桂花酒，温着的瓷壶正往外散着甜丝丝的热气。
柳清照刚坐下，洪七公的大嗓门就撞进夜风里："小丫头，方才在宴厅说破水牢机关那事儿，老子越想越纳闷——你怎的一眼就瞧出那机关的破绽？"
她端起酒盏的手顿了顿，月光落进琥珀色的酒液里，像撒了把碎星子。"七公可记得那水牢的墙？"她屈指敲了敲石桌，"你们总爱用五行生克排阵，什么震位属木、坎位属水，可那墙脚的青砖被水泡得泛白，墙根却有半指宽的缝隙——通风口堵了，排水道自然反涌。"
黄药师捻着胡须笑出了声："倒像是拿庖丁解牛的法子拆机关。"
洪七公的胡子跟着嘴角往上翘，手指在石桌上敲出急促的鼓点："合着我们绕了半天阴阳，你倒捡了最实在的！"他抓起酒壶给柳清照斟满，酒液溅在杯沿发出清脆的响，"痛快！
比老子啃三斤酱牛肉还痛快！"
亭外的桃花被风卷进来几片，落在黄蓉的茶盏里。
她盯着浮在茶水上的花瓣，忽然轻笑："我小时候跟着爹爹学奇门遁甲，总被骂'心浮气躁'，如今倒明白，原来换个法子看，再玄的阵也不过是几堵墙几个洞。"
柳清照望着黄蓉眼底的光，忽然想起话本里写的"冰雪聪明"。
她刚要接话，洪七公的巴掌已经拍在她肩上："小丫头，再跟老子说个新鲜的——你觉着降龙十八掌哪招最累？"
"七公这是要考我？"柳清照故意板起脸，余光瞥见杨过正替她把散在肩头的发缕别到耳后，指腹擦过耳垂时带着点烫，"最累的该是'飞龙在天'吧？
要提气拔高三丈，再带着千斤力道砸下来，换谁都得喘半柱香。"
洪七公拍着大腿吼："对！
老子当年教郭靖那傻小子时，他练这招能把演武场的青石板踩碎三回！"
"那要是改成跳三下、挥两拳呢？"柳清照突然歪头，"跳第一下提气，第二下换力，第三下借势——挥拳时用巧劲带风，不比硬拔高三丈省劲？"
亭子里的呼吸声突然静了。
洪七公的酒盏悬在半空，黄蓉的茶勺"当"地掉进茶盏，连向来沉稳的黄药师都直起了腰。
"你这丫头......"洪七公的声音发颤，胡须抖得像风中的芦苇，"你当降龙十八掌是街头卖艺的把式？"
柳清照却拉过杨过的手腕："昭烈，你试试。"
杨过垂眸看她交叠在自己腕上的手，耳尖瞬间红透，却还是依言后退两步。
他吸了口气，足尖轻点青石板——第一跳带起衣摆翻卷，第二跳时袖口掠过亭角铜铃，第三跳时整个人已如鹤掠清池，落地的刹那双掌齐出，竟真有隐隐龙吟混着风声炸开。
洪七公"腾"地站起来，酒壶"哐当"摔在石桌上。
他踉跄着凑近杨过，粗糙的手掌在他发顶虚按两下，又去摸他的胳膊："怪了！
这力道半点没减，怎么就觉着轻快了？"
黄药师忽然抚掌大笑："妙！
妙在化拙为巧，倒暗合我桃花岛'以逸待劳'的拳理！"他冲柳清照挤了挤眼，"昭烈，你这媳妇儿，比你师父我当年可精怪多了。"
杨过耳尖的红一直蔓延到脖颈，却把柳清照往身边带了带，低笑里浸着蜜："她向来如此。"
夜更深了。
杨过送柳清照回房时，廊下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两人的影子在青墙上叠成一团。
"其实我不是要改什么武功。"柳清照望着自己被杨过牵着的手，声音轻得像落在花瓣上的露水，"现代的人总说'效率'，能站着解决的事，何必跳三丈高摔下来？
能笑着过的日子，何苦咬着牙硬撑......"
杨过突然停住脚步。
他转身时，灯笼的光正好落在他眼底，像落了两颗星子："清照，我从前总觉得，江湖人就该血里带刀、骨里藏霜。
可你让我明白......"他喉结动了动，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发顶，"能护着在意的人，平平安安活一辈子，才是顶顶要紧的本事。"
柳清照的鼻子突然发酸。
她刚要说话，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黄蓉抱着个锦盒站在廊角，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清照，我有话跟你说。"
杨过松开手，冲黄蓉颔首："我在院外等。"他的脚步声渐远，廊下只剩柳清照和黄蓉，连虫鸣都轻了几分。
"光明顶的事，没你想的简单。"黄蓉打开锦盒，里面躺着半块玄铁令牌，"六大派里有几个人，最近总往蒙古商队的马车上凑。
我派去的人......"她顿了顿，指尖掐进掌心，"没回来。"
一阵冷风卷过，院外的老槐树发出沙沙的响。
柳清照刚要开口，忽听头顶传来尖锐的鹰啸——那声音像把刀，劈开了夜的寂静。
黄蓉猛地合上锦盒："是白尾鹰，漠北的训鹰师才养这种。"她盯着夜空，眉头皱成两簇小山，"你明日跟我去库房挑些软甲，再让陆乘风给你配几瓶迷香......"
"蓉儿！"远处传来黄药师的呼唤，"你娘新抄的《兰心蕙质集》，我找着了！"
黄蓉应了一声，转身时又回头看柳清照："记住，别信任何人的'理所当然'。"她的裙角扫过青石板，很快消失在廊角。
柳清照望着她离去的方向，耳中还响着那声鹰啸。
夜风掀起她的衣袖，袖中那张光明顶地图突然硌得慌——背面的字被体温焐得发烫："圣火令下，藏着解开时空重叠的秘密。"
"清照？"杨过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带着点担忧，"可是冷了？"
她抬头望夜空。
月亮被云遮了半张，星星却亮得刺眼。
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想起现代加班时看过的星空——也是这样的夜，也是这样的星，可那时候的她，怎么也想不到会在另一个时空，被人当成"高人"，被人捧在掌心。
"昭烈！"她应了一声，加快脚步往院外走。
路过演武场时，她瞥见石墙上落着道黑影——像是个人，又像是只鹰。
等她揉了揉眼再看，却只剩满地月光，像撒了把碎银。
第二日清晨，柳清照在院里伸懒腰时，听见墙外传来洪七公的大嗓门："小丫头！
你昨日说的'跳三下挥两拳'，老子试了试，嘿！
比当年在皇宫偷烧鹅还痛快！"
她刚要应，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对屋里喊："昭烈！
把我那本《现代健身指南》拿来——教你做套'晨练操'，保准比打拳还舒服！"
窗纸被风掀起一角，露出杨过含笑的眼。
他手里捧着本书，封皮上"瑜伽入门"四个大字在晨光里泛着暖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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