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柳清照正站在应天书院的青石板上,教杨过做“猫式伸展”。
她穿着月白中衣,广袖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腕间褪色的红绳——那是她从现代穿来时唯一的物件。
“吸气,脊背下沉,像只偷鱼的猫。”她指尖虚点杨过后腰,“对,别绷着肩,放松。”
杨过本就生得清俊,此时弯腰垂首,墨发垂落如瀑,倒真有几分猫儿的慵懒。
他眼尾微挑,余光瞥见墙外来人,忽然低笑:“清照,有客。”
话音未落,墙外传来“咚”的一声——洪七公扛着半人高的酒葫芦翻进来,腰间的酱牛肉袋晃得叮当作响。
他胡子上还沾着油渍,大嗓门震得槐树叶簌簌落:“小丫头!昨日说的跳三下挥两拳,老子试了试,嘿!比当年在皇宫偷烧鹅还痛快!”
柳清照直起腰,指尖抵着下巴打量他:“七公这是酒喝多了,连翻墙都带风?”
洪七公把酒葫芦往地上一墩,酒气立刻漫开:“少打岔!你这又弯腰又拱背的是啥玩意儿?活像老叫花子家那只癞皮狗挠墙!”
“这是养生术。”柳清照从杨过手里接过《瑜伽入门》,封皮在晨露里泛着软光,“能通经络、活气血,延年益寿。七公要不要学?”
“学?老子当年在君山论剑,三招之内能撂倒二十个练养生术的!”洪七公瞪圆眼睛,胡子都翘成了刺,可目光却偷偷扫过杨过挺直的脊背——那孩子方才还说肩颈酸,这会儿竟直起了腰板。
柳清照看透他心思,慢悠悠道:“七公今年该有五十有八了吧?每日三斤烧鹅,两坛烈酒,脾胃早被折腾得像漏了底的酒坛。照这样下去……”她故意顿了顿,“最多再活二十年。”
“你咒我?!”洪七公拍着大腿蹦起来,酒葫芦“咕噜”滚出三尺远。
“我咒您作甚?”柳清照弯腰捡起酒葫芦,指尖敲了敲硬木壳,“您看这葫芦,天天装酒,内壁早被酒气浸得发脆。人也一样,脏腑泡在酒里,能撑二十年算您底子好。可要是跟着我练这套养生术……”她抬眼笑,“保不齐能活到一百岁,到时候您能看着重孙子在您腿边偷酱牛肉。”
洪七公的脸涨得通红,刚要发作,忽然想起昨日在街头瞧见的老乞丐——那人才四十岁,背驼得像张弓,走路直喘。
他摸了摸自己发沉的膝盖,又瞥了眼杨过泛着健康血色的脸,喉结动了动:“行!老子就学一次!要是没用……”
“要是没用,七公的酒钱我包一年。”柳清照早把他的话接了去,“先从猫式伸展开始——您把腿分开与肩同宽,对,别叉太开,小心闪了腰。”
洪七公咬着牙弯腰,酒葫芦“当啷”砸在脚背上。
他疼得倒抽冷气,抬头正撞进黄药师的笑声里。
不知何时,桃花岛主已倚在廊柱上,手摇折扇,眉间尽是兴味:“老叫花子这副模样,当真是我生平仅见。”
“黄岛主要不也来试试?”柳清照眼尾一挑,“您总说自己精通奇门遁甲,这养生术里的经络走向,可比八卦阵有趣多了。”
黄药师的折扇“唰”地展开,遮住半张含笑的脸:“丫头倒是会挑人——我若学了,蓉儿怕是要笑我老来疯。”他话音未落,院门口便传来黄蓉的轻笑:“爹若学了,女儿自然备上百年人参当贺礼。”
众人转头,见黄蓉提着食盒站在晨光里,月白裙角沾着晨露,发间的珍珠簪子闪着微光。
她将食盒放在石桌上,掀开盖子,荷叶香混着糯米甜香涌出来:“清照昨日说要补气血,我让厨房蒸了红枣米糕。”
杨过默默退后半步,看着柳清照被众人围在中间——洪七公笨拙地拱背,黄药师摇扇点评,黄蓉往她手里塞米糕。
他喉间发紧,伸手摸了摸袖中那枚未送出的玉佩——那是他连夜请巧匠雕的并蒂莲,本想今日晨间送她。
“昭烈,发什么呆?”柳清照回头,见他站在阴影里,眼睛亮得像星子,“来帮七公纠正动作,他腰又塌了。”
杨过立刻上前,指尖虚按洪七公后腰:“七公,腰要像绷着弦,莫泄了力。”他垂眸时,瞥见柳清照鬓角沾着片槐叶,鬼使神差地伸手替她拂去。
洪七公直起腰,揉着发酸的脊背:“这劳什子倒真有点门道——方才弯腰时,腿肚子的酸劲儿散了不少。”他突然一拍大腿,“对了!光明顶那事,你们商量得怎样了?”
柳清照从石桌上抽过一张地图,指尖点在“光明顶”三个字上:“不能硬闯。六大派里有内鬼通蒙古,得先摸清楚各派动向。”
黄蓉取出块玄铁令牌,正是昨日锦盒里的半块:“我已让丐帮弟子混进各派,三日后能传回消息。”
“那老子去趟襄阳!”洪七公拍着胸脯,“让郭靖带些好手在山下设伏,万一你们在顶上出了事,也好接应。”
柳清照眼睛一亮:“七公这主意妙——郭靖的降龙十八掌镇场子,再合适不过。”
众人正说着,洪七公突然放下酒葫芦,认真盯着柳清照:“丫头,你这脑子比老叫花子当年偷御膳还灵。等光明顶的事了了……”他挠了挠后脑勺,“让我考虑考虑要不要拜你为师!”
石桌上的茶盏“当”地一声,是杨过拿杯子的手抖了。
他盯着洪七公,活像见了鬼:“七公您说……啥?”
黄药师的折扇“啪”地合上,笑得前仰后合:“老叫花子要拜师?这等妙事,我得让哑仆刻块碑立在桃花岛!”
黄蓉则撑着下巴看柳清照,眼里闪着促狭的光:“清照这师傅当得,怕是要从丐帮传到全真教了。”
柳清照望着洪七公发红的耳尖,忽然想起现代公司里那些嘴硬的老领导——明明服软,偏要找个台阶下。
她压下笑意,一本正经抱拳道:“七公若真拜师,我便教您‘五禽戏’,比这瑜伽更有意思。”
洪七公立刻梗起脖子:“谁、谁真要拜师了?老子就是……就是试试!”他抓起酒葫芦转身就走,却在跨出院门时顿了顿,声音闷得像从葫芦里发出来的,“三日后辰时,襄阳城门口见。”
众人望着他踉跄的背影,笑声惊飞了檐角的麻雀。
杨过走到柳清照身边,低声道:“清照,你总是这样……”
“怎样?”
“把所有人都拢在身边。”杨过望着她被风吹起的发梢,喉结动了动,“我从前总觉得,江湖是刀光剑影。可跟着你,倒像……倒像在看一场戏,每场都有新热闹。”
柳清照抬头,看见天空浮着片薄云,像极了古墓的飞檐。
她想起黄蓉昨日说的“终南山有大事”,又想起地图背面那句“圣火令下藏着时空秘密”,心中忽然涌起股热流——她原以为自己只是个偷生的穿越者,如今却成了这乱世里的一根绳,牵着这些传说里的人物,往更亮的地方走。
“昭烈,”她忽然握住他的手,“等光明顶回来,我想先去终南山。”
“终南山?”杨过挑眉,“那里有活死人墓,听说住着位……”
“位冷面的女剑侠。”柳清照想起现代小说里小龙女的描述,嘴角抽了抽,“我总觉得,她或许能帮我们解开时空的秘密。”
杨过刚要追问,院外突然传来小书童的喊叫声:“林公子!山下来了位穿白衣的姑娘,说要找您比剑!”
柳清照和杨过对视一眼。
她松开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襟,心里忽然泛起不祥的预感——白衣、比剑……该不会是……
“走,去看看。”她扯着杨过往门外走,发间那片被杨过拂落的槐叶,不知何时又落了回来,轻轻贴在她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