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我说书不说谎,专打伪君子的脸
三日后未时三刻,醉仙台戏园的朱漆门被挤得“吱呀”作响。
柳清照站在三尺高的戏台上,月白儒衫被穿堂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应天书院的象牙腰牌。
台下茶盏碰得叮当响,连丐帮八袋弟子都蜷在窗台上,竹棒勾着房梁晃悠——昨日贴出的“林昭先生独家开讲《神雕侠冤案始末》”招牌,早被汴京百姓传成“比说书先生揭皇榜还稀奇”的热闹。
“列位看官。”她摇开洒金折扇,扇骨敲了敲案几,满场喧哗像被剪刀剪断,“前日青城李掌门说神雕侠滥杀十三人,可那十三具尸体里,倒有十一人胸口藏着块铜牌。”她从袖中抖出张拓印图,墨迹未干的金莲纹路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这不是装饰,是天机阁的‘执行者’标记。”
台下炸开锅。
前排卖炊饼的王二婶把半块芝麻饼拍在桌上:“合着那些人根本不是无辜百姓?”后排的老茶客捻着胡子直咂嘴:“天机阁?前日林公子在茶馆说的那个?”
最边上的老赵头突然拍腿,茶盏里的水溅湿了前襟:“我就说凉州道上的驼队不对劲!他们夜里烧经书当火引子,我凑过去瞧,那纸灰里混着金漆印子——敢情是烧身份牌呢!”
柳清照望着他发亮的眼睛,心底掠过丝暗喜。
这老赵头是汴京有名的“活地图”,走南闯北说见闻,最擅把江湖事编成顺口溜。
她前日特意往他茶碗底下塞了块碎银,又“无意”漏了句“烧经书的驼队”,此刻听他主动接话,正合了“借百姓之口传真相”的计划。
“各位试想。”她压了压手,声音陡然沉下来,“若这十三人真是天机阁的棋子,那他们的死,到底是神雕侠下的手……”她顿了顿,折扇“唰”地收拢,“还是他们的主子怕秘密泄露,先下了灭口令?”
满场抽气声里,她瞥见角落里有个穿青布短打的小厮正往袖口塞纸团——是天机阁的暗探无疑了。
她垂眸掩住笑意,指尖轻轻叩了叩案几上的铜铃。
次日清晨,汴京街头的梆子声还没响透,卖糖葫芦的挑子旁、茶摊的长凳上、城墙根的卦摊前,到处飘着清脆的快板声:“神雕不杀人,专斩阴谋鬼;林先生一张嘴,七大门派跪着走!”
彭莹玉蹲在街角茶棚里,咬着半块炊饼,看两个穿粗布衫的汉子晃着竹板唱得带劲。
他袖中还揣着叠“密信抄本”——上头半真半假拼着青城派与西域驼队的银钱往来,末尾用朱砂笔圈了句“李掌门可还记得凉州矿洞的红土?”。
待日头升到三竿,他才摸出火折子,把最后半块炊饼一丢:“该撒网了。”
未时,应天书院的银杏叶正落得金晃晃。
两个峨眉弟子踹开院门冲进来时,裙角还沾着晨露。
“林昭!”为首的少女攥着断剑,剑尖戳得青石板直冒火星,“我师父说你胡扯什么幻音匣,我们要——”
“要问你们师父当年为何退出华山论剑?”柳清照倚在廊下,手里转着个拳头大的铜疙瘩,“是真闭关,还是练《玉女心经》时,听见个声音说‘逆转经脉可速成’?”她指尖一按铜疙瘩,里头立刻传出沙哑的机械音:“逆转经脉,七日大成。”
两个少女的脸“刷”地白了。
年长些的突然踉跄两步,扶住廊柱:“这……这是我师父说的!她走火入魔前总念叨这句话!”
“这叫幻音匣。”柳清照把铜疙瘩抛起又接住,“齿轮卡簧转起来,能学任何人说话。天机阁拿它骗高手走火,再嫁祸给各派仇怨——你们师父的剑,是不是断在‘逆转经脉’那夜?”
少女的断剑“当啷”落地。
她蹲下身,指尖颤抖着抚过剑刃上的裂痕,突然抬头时眼眶通红:“林公子,求你……求你帮我师父讨个公道。”
柳清照望着她发顶翘起的碎发,喉间泛起丝酸热。
她原以为这些江湖人只会抱团压人,倒没想到还有真心寻真相的。
她弯腰拾起断剑,轻声道:“明日我便陪你们上峨眉山,如何?”
是夜,汴京落起入秋以来第一场雨。
柳清照正对着烛火整理话本,窗棂突然被敲得“啪啪”响。
她掀开窗,冷雨裹着湿淋淋的老赵头滚了进来,浑身滴着水,活像只落汤鸡。
“林公子!我想起来了!”他抹了把脸上的雨,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二十年前在敦煌,我跟着商队过玉门关,看见座地宫!门上画着星盘,还有个穿黑袍的人念‘序列替换程序’,我当时当他是疯子……”他哆嗦着在纸上画符号,墨迹被雨水晕成团,“那人左手指缺了半截!”
柳清照的呼吸陡然一滞。
这符号她在梦中见过无数次——血月当空,石墙上刻着同样的星盘,缺指的黑袍人举着青铜灯盏,灯油里浮着半枚金莲铜牌。
“彭大师!”她扯着嗓子喊,声音撞得窗纸簌簌响,“立刻备快马!把这图送去终南山,找龙姑娘看古墓星象图!”
院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彭莹玉的声音混着雨声飘进来:“得令!我连夜赶,明晚准到!”
雨越下越大。
柳清照攥着那张湿纸,指节发白。
她原以为天机阁只是江湖势力,可“序列替换程序”“时间之轮”这些词……分明带着现代科技的影子。
难道这方世界的重叠,远不止她知道的那些?
第三日晌午,醉仙台戏园前又围了堆人。
新挂的“揭露林昭黑幕”招牌被风刮得晃荡,说书人拍着醒木唾沫横飞:“各位有所不知,那林昭收了明教五百两银子,专门编故事抹黑正派——”
“啪!”
玄铁重剑插地的闷响惊得麻雀扑棱棱乱飞。
杨过立在戏园台阶上,雨水顺着剑穗往下淌,冷得能结冰的目光扫过全场:“再说一遍?”
说书人喉头动了动,手里的醒木“骨碌”滚到柳清照脚边。
她弯腰拾起,慢悠悠走到杨过身侧,拍拍他肩膀:“不用动手,这种小丑,我一句话就能让他滚蛋。”
她转身盯着说书人,眼尾微微上挑:“你说我收钱?那你呢?”她伸出指尖,戳了戳对方鼓囊囊的袖子,“你袖子里那张‘天机赏格’银票,面额五百两——够买十条人命了吧?”
说书人的脸瞬间白得像张纸。
他转身想跑,却撞进彭莹玉怀里——这位布袋和尚不知何时堵了后门,手里还拎着串铜铃,叮铃当啷响得人心慌。
深夜,书院书斋的烛火忽明忽暗。
柳清照盯着案上的供词,墨迹里“无影”“十八号必须失声”“时间之轮崩”几个字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翻出随身携带的《射雕英雄传》手抄本,在“郭靖战死襄阳”那页写下批注:“历史可以重写,命运不该被预定。”
窗外,一轮血月悄然升起,将书页染成朱砂色。
千里之外的幽谷星殿,黑袍人望着手中的青铜星盘,缺了半截的左手按在“十八号”的位置上。
他点燃一支沉水香,青烟盘旋着凝成“林昭”二字:“让她继续说书吧……等到她说不动的时候,就是天机重启之日。”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
柳清照揉了揉发涩的眼睛,突然想起什么——前日在醉仙台,那个塞纸团的小厮,袖口绣的是缠枝莲纹。
可她分明记得,天机阁的标记是单瓣金莲……
她抓起供词再看,冷汗顺着后颈往下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