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你说你是林昭?那你解过几道黄药师的题?
终南山下的雾气还未散尽,阿梅举着浆糊桶往驿站告示栏上一按,黄纸被风掀起半角,露出上面墨迹未干的大字:“应天书院林昭,三日后终南讲堂,解桃花岛阵、古墓机关、九阴真诀——”
柳清照缩在茶棚里啃着糖蒸酥酪,看两个挑夫凑过去嘀咕。
一个捋着胡子道:“这林公子前儿在飞沙驿抓了影武者,这会儿又开讲堂,莫不是要立威?”另一个捅了捅他:“没见告示里那句‘黄药师考我离合乾坤阵,艮改震需移几步’?这题我听曲三说过,黄岛主当年考他大弟子,根本没往外传过!”
她舔了舔嘴角的糖渣,目光扫过阿梅悄悄塞在告示右下角的朱砂印——那是她用书院刻字坊的残版偷盖的,纹路歪歪扭扭像只胖兔子,只有真正见过她抄话本的人才知道,这是她偷懒时的习惯。
“昭昭。”杨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山风的凉意。
他手里拎着两串糖葫芦,山楂上的糖壳被捂得微微化了,“你确定要拿自己当饵?”
柳清照接过糖葫芦咬了口,酸得眯起眼:“天机阁的影武者专偷记忆,可他们偷不走‘经历’。”她用糖葫芦棍戳了戳告示,“黄药师那题,我在桃花岛被他考了三天三夜,鞋底都磨穿了;古墓冰室的台阶结着薄冰,我垫《诗经》时指尖冻得发僵——这些疼、这些冷,影武者拿药水泡不出来。”
杨过伸手替她擦掉嘴角的糖渍,指腹碰到她冻红的鼻尖:“我守在讲堂后窗,玄铁剑离你三步远。”
三日后的终南山脚,松涛声里裹着人声鼎沸。
柳清照混在人群里,裹着件灰布斗篷,看台上那道月白身影掀开帷帽——不是她的呆毛,是精心梳理的发髻;不是她惯常的皱巴巴直裰,是浆洗得过分挺括的青纹缎子。
“在下林昭。”假林昭抱了抱拳,声音倒是像极了她平时讲学的清朗,“今日与诸位共论五行阵——”
“且慢。”前排一个络腮胡大汉突然举手,“林公子上月在飞沙驿抓影武者,我等都想见见真容。不如先答我一题:上月十五,你在樊楼替卖花阿巧辨假银锭,那锭子是什么纹样?”
柳清照心下暗笑——这是她前日特意托陈少卿散布的“考题”。
台上的假林昭顿了顿,嘴角扬起她惯有的狡黠:“折枝牡丹纹,阿巧她阿爹在苏州银楼打的。”
人群里响起低呼。
柳清照却注意到他说“苏州”时喉结跳得太急——真正的她那晚替阿巧辨银锭,被酒客撞了手肘,溅了半袖酒渍,说起“苏州”时总会下意识摸袖口。
假林昭的目光扫过人群,恰好与柳清照的视线相撞。
她心头一跳,那眼神太冷静,像潭没有涟漪的死水——而真正的她,此刻早该因为被当众考校而炸起呆毛。
提问环节到第七个问题时,柳清照举起了手。
她故意压着嗓子:“先生,当年您破解古墓冰室机关时,用的是哪本书垫脚?”
台上的人手指在桌沿轻叩两下——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连杨过都夸过“像敲算盘珠子”。
“《九阴真经》下卷。”他笃定道,“经书页子硬,承得住重量。”
柳清照摘下斗篷,一步步往台上走。
人群自动让出条道,松针落在她肩头,发出细碎的响:“错了。”她站到假林昭面前,能看见他鬓角渗出的细汗,“冰室的台阶结着薄冰,《九阴真经》太厚,垫上去会滑。我用的是《诗经·国风》——纸薄且韧,刚好够到锁扣。”她掀起裙角,露出鞋底的泥印,“你看,那层台阶的冰碴子,现在还嵌在我鞋纹里。”
全场哗然。
假林昭的指尖掐进桌案,檀木发出吱呀的呻吟:“你……你不过是知道几个细节!”
“那你可知,我在书院账房偷听过什么秘密?”柳清照逼近半步,“每月十五未时三刻,账房先生会对着墙上的‘魁星点斗图’拜三拜——因为他小时候偷过先生的笔墨,怕被报应。”她的声音突然轻了,像冬夜的雪落在瓦上,“你又可知,我为何总在腊八节给乞丐多送两个馒头?”
假林昭的脸白得像张纸。
“因为那晚我梦见母亲饿死在雪地里。”柳清照的喉结动了动,“她最后说的话是‘阿照,别冻着’,可她自己的手,冷得像块冰。”她猛地抓住假林昭的手腕,触感生硬得像块木头,“这种痛,你们拿药水泡不出来。”
“住口!”假林昭暴喝一声,袖中寒芒乍现。
三枚银针破袖而出,带着破空的尖啸直取柳清照咽喉——却在离她三寸处“当”地撞上玄铁剑。
杨过从后窗翻进来,剑穗的红绒球扫过她发顶,“我说过,三步远。”
阿梅早带着跑堂的搬来条凳堵了门,陈少卿的铁剑抵住假林昭后腰:“林公子,这招‘袖里针’使的是昆仑派手法,可你上次被昆仑弟子堵门时,躲在我身后直念‘君子动口不动手’——装得倒像!”
柳清照拾起地上的银针,用指甲挑开针尾的蜡丸。
半幅星图随着碎蜡落在她掌心,星点排列像极了她在《武穆遗书》里见过的“北斗归位阵”。
“他们在用影子人收集情报。”她捏紧星图,指节发白,“拼凑‘时间祭坛’的构造。”
“你以为只有你能穿越?”假林昭突然笑了,血沫从嘴角渗出来,“你根本不是第一个‘十八号’……”
杨过的剑刃抵住他后颈:“闭嘴。”
但柳清照按住了他的手腕。
她盯着假林昭泛红的眼,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十八号是什么?”
“想知道?”假林昭的笑里带着疯癫,“去问你梦里的批注——”
话音未落,他突然剧烈抽搐。
柳清照眼疾手快捏住他下巴,灌下阿梅早备下的解药:“我偏不让你死。”
夜更深时,柳清照坐在飞沙驿的火盆前,翻着那本《射雕》手抄本。
烛火忽明忽暗,她翻到“郭靖初遇黄蓉”那页,突然顿住——页脚的批注是她的字迹,写着“黄蓉的玉笛该是湘妃竹”;可在“梅超风练九阴”那页,却多了行小字:“冰室机关改艮位为震,需移七步”,笔迹与她如出一辙,却带着种说不出的陌生,像另一只手,在她梦中写下的。
窗外传来雕鸣。
杨过掀帘进来,手里捧着个粗陶碗:“阿梅煮了姜茶。”他瞥见她手中的书,目光沉了沉,“影武者的话?”
“嗯。”柳清照捧住茶碗,热气熏得眼眶发酸,“他说我不是第一个‘十八号’。”
杨过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替她理了理乱发:“不管有几个‘十八号’,现在坐在这里的,只有我的昭昭。”
远处传来马蹄声。
墨影裹着夜行衣立在星殿顶端,望着飞沙驿的灯火,对着怀中的青铜鼎低语:“二号虽败,已录得真身情感波动频率。”鼎身的纹路突然泛起幽蓝光芒,“三号,该醒了。”
阿梅蹲在茶馆后巷贴新段子,浆糊刷在墙上发出“吱呀”声。
她看着纸上的字笑出了声:“听说了吗?终南山下那假林昭,连《诗经》垫脚都不知道……”
风卷着段子纸的边角,飘向更远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