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剑阁后山寒潭
潭水无风自动，青梧剑悬于水面，剑身震颤嗡鸣。颜百黎盘坐于青石之上，周身灵力如潮汐翻涌，衣袂猎猎作响。
长命早已游至岸边，赤瞳紧盯着主人头顶逐渐成型的灵气漩涡——那漩涡起初只有碗口大小，却在转瞬间扩张至丈余，将整座寒潭的水都卷上半空。
“咔嚓——”
一声轻响自丹田传出，颜百黎猛地睁眼，眸中青芒暴涨。悬浮的青梧剑突然绽放出刺目光华，剑鞘上的七彩凤翎无风自动，竟幻化出一只青鸾虚影，清鸣着冲入云霄！
——中吕境，成！
“哗啦！”
被卷起的水瀑轰然坠落，却在触及她衣角的瞬间化作万千冰晶。阳光透过冰粒折射出虹彩，映得少女如坠幻梦。
“......妖孽。”
雪松后传来一声低叹。颜百黎倏然回头，只见莫妍雨不知何时立在那里，冰蓝色眸子里罕见地带着震惊：“去年秋收时你才破春阑境。”
长命得意地昂起头，头顶白鳞闪过一道银光。
凌霄殿前，灵钟长鸣。
“咚——”
钟声回荡三十六峰，惊起仙鹤无数。天元山众弟子纷纷抬头，只见剑阁方向霞光漫天，一道青色剑影直冲云霄，隐约有鸾凤和鸣之音。
“中吕境？！”祁欢手中的竹简“啪嗒”掉在地上，“这才多长时间......”
殷悦掰着手指头数：“前年春天时仲序，去年秋收破春阑，现在刚开春又......”她突然揪住夜莺颂的袖子，“莺颂！我是不是在做梦？”
夜莺颂面无表情地掐了她一把。
“嗷！”殷悦跳起来，“你干嘛！”
“疼就不是梦。”夜莺颂抱剑冷哼，眼角却不住地往剑阁方向瞟。
剑阁广场，人潮涌动。
颜百黎被围在中央，青梧剑悬于身侧，剑鞘上的七彩凤翎流光溢彩。她有些局促地站着，脸颊微红：“诸位师叔师伯......”
“小师侄！”一名内门弟子激动地挤上前，“你修炼时是不是有什么秘诀？比如......”他压低声音，“独孤师兄偷偷给你开小灶？”
“胡说八道！”殷悦一个箭步冲过来，挽住颜百黎的胳膊，“我们百黎是天赋异禀！对吧莫师姐？”
莫妍雨难得点头：“嗯。”
祁欢笑眯眯地递来一壶灵茶：“中吕境需稳固根基，这茶......”
“都让开！”
钟茉的声音突然从人群后方炸响。众人齐刷刷回头，只见她紫衣凌乱，发间玉簪歪斜，手里还抓着半坛酒，活像宿醉未醒。
“钟师叔？”颜百黎惊讶道。
钟茉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眼睛发红：“小百黎！你老实告诉我——”
她打了个酒嗝：“你是不是偷吃了什么上古灵丹？或者......”突然压低声音，“你是不是司月血脉？”
颜百黎：“......？”
“不可能啊！”钟茉松开她，抓狂地原地转圈，“我卡在函钟境巅峰五十年了！五十年！连殷悦那丫头都突破流火境了！凭什么！”
躲在祁欢身后的殷悦：“......”
莫妍雨冷冷道：“你每日偷听各峰八卦的时间，比修炼多三倍。”
“我那是收集情报！”钟茉炸毛，“而且......”她突然泄气，蹲在地上画圈圈，“听风吟练到第九重需要感悟‘众生悲欢’，可我连自己的‘悲欢’都搞不明白......”
众人沉默。
颜百黎小心翼翼蹲到她身边：“钟师叔，要不......”
“别安慰我！”钟茉把脸埋进膝盖，“让我一个人静静......”
凌霄殿内。
月娥倚在玉座上，指尖轻点冰镜。镜中映出剑阁前的闹剧，她忍不住轻笑：“阿芜这个徒弟，倒是把天元山搅得热闹。”
琉璃净坐在一旁，慢条斯理地沏着花茶：“没什么可惊讶的，你也都看到了不是吗。”
月娥轻笑一声，“是啊，看到了。”
“毕竟天回司境，能观天道。”
晨光初照。
颜百黎跪在殿中央，青梧剑横放膝前，剑鞘上的七彩凤翎在明珠辉映下流转着柔和的光晕。她抬起头，目光坚定：“掌门师祖，弟子请求下山。”
月娥倚在玉座上，指尖轻轻敲击扶手，眸光深邃如渊：“想清楚了？”
“是。”颜百黎声音清亮，“弟子已破中吕境，三年之约提前完成。”
月娥没有立即回答，只是静静注视着她，那双仿佛能洞穿天机的眼睛里映出少女倔强的身影。良久，她轻笑一声：“罢了，去吧。”
琉璃净坐在一旁，指尖轻抚茶盏：“山下不比天元山，万事小心。”
颜百黎重重点头：“弟子明白。”
琉璃净起身，将一枚谣仙花簪别在女儿发间：“记得给娘写信。”她顿了顿，轻声道，“娘亲等你回家。”
山门外，长亭古道。
天元山众长老齐聚相送，连平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柳旭都来了，正往颜百黎的行囊里塞各种符箓：“这是遁地符，这是隐身符，这是......”
“柳师爷。”颜百黎哭笑不得，“我是去历练，不是去逃难。”
夜莺颂黑着脸扔来一个剑囊：“七道剑气，省着用。”
莫妍雨依旧冷淡，只递来一枚冰晶：“捏碎，可冻江河。”
祁欢则送了一本手札：“《天下奇闻录》，我游历时记的。”
殷悦最夸张，直接扛来半人高的包袱：“丹药！全是丹药！红的疗伤，蓝的回灵，绿的解毒，黑的......呃，黑的别吃，我炼失败了。”
颜百黎抱着满怀礼物，眼眶发热：“谢谢各位师叔......”
她环顾四周，忽然问道：“钟师叔呢？”
谢临风摇着酒壶叹了口气：“那丫头喊着‘我跟你们这群天才拼了’，就气呼呼去闭关了。”他指了指戒律堂方向，“扬言不破幕商境不出关。”
众人忍俊不禁。
“对了。”祁欢突然掏出一封信，“她让我转交的。”
颜百黎展开信纸，上面龙飞凤舞写着：
【小百黎：
下山记得帮我听听江湖八卦！
——卡在函钟境五十年的钟茉】
信纸背面还画了个哭唧唧的小人。
月娥款步而来，宽松的紫色衣袍在清风里翻飞，她轻轻揉了揉颜百黎的脑袋，“好孩子，放心往前走吧。”
“你的身后，是整个天元山。”
山风拂过，青丝飞扬。
颜百黎最后望了一眼天元山——清霜峰顶的积雪，剑阁檐角的风铃，还有远处若隐若现的闭关洞府......
她转身踏上石阶，腕间长命突然昂首，赤瞳望向云深之处。
那里，似乎有一道白影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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