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青石镇。
颜百黎牵着匹枣红马走在集市上,腰间白玉令牌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她正想找个茶摊歇脚,忽听身后一阵骚动。
“天元令!”有人惊呼。
刹那间,整条街安静下来。商贩停下吆喝,行人驻足侧目,连蹲在房檐上的野猫都竖起了耳朵。
颜百黎茫然回头,只见一个背着药篓的老修士噗通跪地,颤声道:“小、小仙长可是天元山高徒?”
她下意识扶起老人:“前辈不必如此……”
“使不得使不得!”老人慌得直摆手,“老朽一介散修,怎敢当天元弟子一声‘前辈’!”
旁边茶摊的老板娘已经端着最好的云雾茶跑来:“仙长请用茶!不要钱!”
更夸张的是对面酒楼的掌柜,直接扯着嗓子喊:“快!把三楼雅间收拾出来!天元山的仙长驾到——!”
颜百黎:“……?”
长命从她袖口探出头,赤瞳里满是疑惑。
客栈雅间。
颜百黎望着满桌的山珍海味,终于忍不住问战战兢兢的掌柜:“您……认识这块令牌?”
“哎哟!”掌柜激动得胡子直抖,“修仙界谁不认得天元令?”他指着令牌背面的霜花纹,“您这枚还是‘霜纹令’,至少是亲传!”
见颜百黎仍一脸茫然,掌柜压低声音:“仙长有所不知,三百年前魔修围攻青霞宗,天元山只去了六个人——”
“谢临风长老一壶酒醉倒十万魔兵;”
“月娥掌门一道雷劈碎九幽魔阵;”
“恒芜仙尊……呃,”掌柜突然卡壳,“那位当时还没出生。”
颜百黎差点笑出声。
“总之!”掌柜一拍大腿,“自那以后,修仙界立了规矩——见天元令如见三十六峰!”
次日清晨。
颜百黎刚推开房门就吓了一跳——客栈院子里跪着十几个少年,见她出来齐声高喊:“求仙长收徒!”
“我……”她张了张嘴,突然瞥见人群最后方有个灰衣少年没跪,正冷眼旁观。
少年见她望来,嗤笑一声:“天元山了不起?”
全场死寂。
掌柜吓得脸都白了:“小兔崽子胡说什么!这可是……”
“无妨。”颜百黎摆手,好奇地走向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沐阳。”少年抱臂而立,腰间别着把生锈的柴刀,“怎么,天元山要治我不敬之罪?”
长命突然从颜百黎领口窜出,冲着沐阳“嘶嘶”吐信。
颜百黎细细端详起少年:
沐阳生得极好。
眉如剑锋,眼若寒星,鼻梁高挺,唇薄而锐,本该是副冷峻相貌,偏生眉间一颗朱砂痣,生生添了几分风流。
掌柜慌忙上前打圆场:“仙长莫怪!这小子叫沐阳,今年十四,从小无父无母在店里帮工,性子是倔了些,但心地不坏......”
颜百黎抬手示意无妨,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沐阳眉间那颗朱砂痣上——那抹殷红在晨光中竟隐隐流转着灵光。
“你可知方才那番话,若遇上脾气差些的修士,会有什么后果?”她故意板起脸。
沐阳嗤笑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柴刀柄:“大不了挨顿打。我沐阳跪天跪地跪父母,就是不跪强权!”
他直视颜百黎,眼中似有火光跳动,“天元山若要仗势欺人,与那些魔修有何区别?”
长命“嗖”地窜上颜百黎肩头,赤瞳眯成细线。颜百黎却抬手轻抚蛇身,忽然并指朝沐阳眉心一点——
“嗡!”
少年眉间朱砂痣骤然亮起红光,周身三丈内的落叶自旋。跪着的众人惊呼后退,沐阳自己也愣住了。
“赤子剑心。”颜百黎收回手,眸中泛起惊喜,“难怪不畏威压。”
颜百黎收回手,唇角微扬:“赤子剑心,倒是有几分仙缘。沐阳,你可愿随我修行?”
沐阳先是一愣,随即冷笑:“凭什么?就凭你是天元山的人?”他反手抽出腰间柴刀,锈迹斑斑的刀刃在阳光下泛着钝光,“打赢我再说!”
长命“嘶”地竖起蛇身,却被颜百黎轻轻按住。她解下青梧剑往地上一插,剑鞘入石三分:“不用灵力,只比体术。”
沐阳眼中精光暴涨,柴刀划出一道凌厉弧线直劈而来。
颜百黎侧身避过,青丝被刀风带起几缕。她足尖轻点,身形如燕掠至沐阳身后,一记手刀直取他后颈。
“太慢。”少年突然矮身回旋,柴刀横扫她下盘。颜百黎腾空翻跃,袖中甩出一道白绫缠住屋檐,借力飞踢。沐阳举刀格挡,“铛”的一声闷响,竟被震退三步。
院中尘土飞扬,围观人群早已退到墙角。掌柜急得直跺脚:“小祖宗!那可是天元山的仙长啊!”
沐阳充耳不闻,吐掉嘴角血沫又冲上来。这次他刀势更狠,招招直取要害。颜百黎却如穿花蝴蝶,总在刀锋及身前轻巧避开,偶尔反击也只用三分力。
三十招过后,沐阳呼吸已乱。他忽然变招,柴刀脱手飞出,同时整个人扑向颜百黎腰际——竟是凡间武夫的搏命打法!
颜百黎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她不退反进,左手接住飞来的柴刀,右膝精准顶住沐阳肩膀。少年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却咬牙抓住她脚踝想掀翻她。
“到此为止。”颜百黎突然发力,一个旋身将沐阳反压在地。她单膝抵住他后心,锈迹斑斑的柴刀横在他颈前,“服不服?”
沐阳挣扎两下,突然不动了。他额头抵着泥土,声音闷闷的:“...你明明能十招内赢我。”
“那多没意思。”颜百黎松开他,把柴刀插在他面前的地上,“现在愿意跟我走了吗?”
少年翻身坐起,脏兮兮的脸上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你刚才用的身法...”
“天元山基础体术‘流云步’。”颜百黎伸手拉他起来,“想学?”
沐阳盯着她伸来的手,突然问:“为什么选我?”
长命从颜百黎袖中探出头,冲他吐了吐信子。颜百黎笑道:“因为你的剑心比这柴刀上的锈好认多了——况且...”她压低声音,“敢当众说天元山坏话的人,十年都遇不到一个。”
沐阳愣住,随即大笑出声。他一把抓住颜百黎的手借力跃起,顺手拔起青梧剑抛还给她:“先说好,我可不跪拜师礼!”
“谁要收徒弟了?”颜百黎接住剑,转身往客栈外走,“就当多个跟班。”
少年三两步追上来,眉间朱砂痣在阳光下红得耀眼:“喂!至少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颜百黎。”她头也不回地挥挥手,“记不住就叫师姐。”
长命盘在她肩头,冲沐阳得意地晃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