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界距离

池骋的钢笔第三次划破了纸张。

图书馆角落的橡木桌面上，他精心准备的辅导计划已经修改了十二遍——每道例题的难度系数都用不同颜色标注，连休息时间都精确到分钟。但此刻墨迹在"楞次定律"的标题下晕开一片，像被某种无形的电场干扰了轨迹。

四点二十六分，一股带着雨后青苔气息的风掀动了书页。

吴所谓斜倚在门框上，黑色耳钉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他没穿校服，oversize的深灰卫衣松垮地挂在肩上，露出锁骨处一道未愈的擦伤。耳机线蜿蜒进领口，随着呼吸的起伏在阴影里若隐若现。

"迟到了二十六分钟。"池骋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却黏在对方被雨水打湿的裤脚——布料紧贴着脚踝，勾勒出清晰的骨骼轮廓。

吴所谓用鞋尖勾开椅子，金属腿在地面刮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他落座时卫衣下摆掀起一角，池骋瞥见腰间一闪而过的黑色纹身——像是某种电路图的局部。

"电磁学？"吴所谓突然抽走他手中的钢笔。笔尖还带着池骋的体温，在他指间转出炫目的银光，"知道怎么让两个带电导体既不吸引也不排斥吗？"

池骋的呼吸一滞。那支万宝龙钢笔是他十五岁生日礼物，此刻正被吴所谓含在唇间，金属笔夹轻叩着虎口的Ω纹身。

"保持恰当距离。"池骋声音发紧，看着对方用牙齿慢慢旋开笔帽。这个动作让吴所谓的下唇泛出湿润的血色。

钢笔突然戳向他的喉结。池骋本能后仰，椅背撞上书架，震落几本厚重的工具书。吴所谓趁机前倾，笔尖悬在他突突跳动的颈动脉上方一厘米处。

"错。"温热的鼻息扑在池骋绷紧的下颌线上，"要让它们共享同一个电势。"

笔尖落下，沿着池骋的领带滑向胸口。墨水渗透白色衬衫，在左胸位置留下一个正在扩散的蓝点，恰好在心脏的正上方。

"就像现在。"吴所谓的膝盖突然挤进池骋双腿之间，桌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会长的心率，是不是有点超导了？"

池骋抓住他手腕的瞬间，钢笔啪嗒掉在地上。吴所谓的脉搏在他掌心疯狂跳动，频率却和掌纹的触感一样清晰——那里有长期握螺丝刀磨出的薄茧，和未洗干净的机油痕迹。

"你根本不需要辅导。"池骋压低声音。他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对方腕内侧的青色血管，像在测量某种隐秘的电流。

吴所谓突然抽回手，卫衣领口在拉扯中滑下肩头。他弯腰捡笔时，后颈的棘突在皮肤下突起一个精巧的弧度，发尾还挂着未干的水珠。

"需要啊。"笔帽咔哒合上的声响格外清脆，"比如现在..."

冰凉的笔杆突然贴上池骋的喉结，沿着汗湿的皮肤缓缓下滑，最后停在解到第二颗的衬衫纽扣上。池骋能看见吴所谓睫毛上凝结的细小水珠，随着呼吸颤动，随时会坠落。

"这道题..."笔尖挑开纽扣缝隙，"怎么解？"

池骋的指尖陷进对方卫衣面料。某种介于松节油和柑橘之间的气息钻入鼻腔，让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就在他即将抓住那截伶仃的手腕时，图书馆的灯突然全部熄灭。

黑暗中有书本落地的闷响，和一声带着笑意的喘息。

"跳闸了。"吴所谓的声音近在耳畔，潮湿的唇瓣擦过池骋发烫的耳廓，"你的电场...太强了。"

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池骋发现自己正攥着对方的衣领。吴所谓的嘴角破了点皮，渗出的血珠在苍白的皮肤上红得刺目。而他的钢笔不知何时插回了自己胸前的口袋，笔夹上挂着一枚被拗成心形的回形针。

"明天实验楼307。"池骋松开手，声音哑得不成调，"带好你的线圈。"

吴所谓用拇指抹去唇角的血，顺手蹭在池骋的领带上。起身时他的牛仔裤擦过池骋大腿外侧，布料摩擦带起一阵静电般的战栗。

"记得穿件..."他俯身在池骋耳边吐出最后几个字，温热的舌尖不经意扫过耳廓，"...容易脱的。"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吴所谓离去的背影。雨水在他后腰的布料上洇出深色痕迹，隐约可见那截电路图纹身最终消失在牛仔裤边缘。

池骋低头看向胸口，钢笔不知何时被调整到了出墨量最大的状态，蓝墨水正透过衬衫纤维，在心脏位置晕染成一朵扭曲的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