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言

温言今天第三次经过警局后院。银杏树的叶子边缘已经开始泛黄，但还没有一片完全变成金色。他伸手摸了摸树干，树皮粗糙的触感让他想起祁寒掌心的茧。

已经两周没有祁寒的消息了。这在特殊任务期间很正常，但温言心里总有种莫名的不安。昨天祁妈妈打电话来，说儿子托战友捎回一箱老家特产，让他有空去拿。

"温医生！3床病人血压骤降！"护士的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温言小跑着回到急诊室。这是个吸毒过量的年轻人，手臂上布满针孔。抢救持续了四十分钟，最终还是没能挽回生命。宣布死亡时，温言注意到患者手腕上有个小小的银杏叶纹身。

下班时天已经黑了。温言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向停车场，突然被人叫住。

"温医生。"

他转身，看见一个穿警服的年轻人站在路灯下，手里捧着一个纸盒。温言认识他，是祁寒队里的小张。

"祁队他..."小张的声音哽住了。

温言感到一阵眩晕，他扶住身旁的树干，才发现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银杏树下。一片叶子飘落在他肩头，在路灯下泛着金黄色的光。

"今天下午...在边境..."小张说不下去了，把纸盒递过来。

温言机械地接过。盒子里是祁寒的警徽、证件和一部屏幕碎裂的手机。最上面放着个透明证物袋，里面是一片被血染红的银杏叶，叶脉间隐约可见焦黑的痕迹。

夜风吹过，更多的黄叶从树上飘落。温言抬头，看见整棵树的叶子都在风中摇曳，像无数小小的手掌在向他告别。他紧紧攥着那片染血的叶子，直到尖锐的边缘刺入掌心。

"你食言了。"他对着满天飞舞的黄叶轻声说，泪水模糊了视线，"再也等不到第七年的秋天了。"

纸盒很轻，温言却觉得双臂沉得抬不起来。银杏叶在他掌心蜷曲着，干涸的血迹变成暗褐色，像一块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边境...有找到..."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证物袋。

小张的喉结滚动了几下："爆炸威力太大，加上连日暴雨引发山体滑坡，搜救队只找到了这个。"他指了指那片叶子，"法医说...是从祁队胸前的口袋里发现的。"

温言突然弯下腰，一阵剧烈的干呕让他浑身颤抖。银杏树的影子在月光下摇曳，落叶在他脚边堆积成金色的漩涡。小张慌忙扶住他，触到他冰凉的手指时吓了一跳。

"温医生，我先送您回家吧？"

"不。"温言直起身，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通红却干涩，"带我去见他。"

法医中心的灯光惨白得刺眼。温言站在停尸房外，看着工作人员推出一具覆盖着国旗的灵柩。祁寒的队长徽章别在国旗上，在灯光下闪着冷冽的光。

"根据规定，因公牺牲的缉毒警..."工作人员递来一份文件，"骨灰安葬需要保密，墓碑上不能刻真名。"

温言的手指在签字处停顿。墨水晕开成一个蓝色的污点，像极了那年祁寒制服上沾到的咖啡渍——那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笨手笨脚的年轻警察紧张得打翻了杯子。

"我能保留这个吗？"他指着国旗上的警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