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浴室的灯光泛着惨白,水蒸气在瓷砖墙面上凝结成细密的水珠。
江绪怜站在最角落的喷头下,热水冲刷着她苍白的皮肤,那些青黑色的血管纹路在高温下显得更加明显,像某种神秘的图腾从锁骨蔓延至腰际。
门轴转动的声音传来。
她头也不回,继续搓洗着长发。
脚步声在身后不远处停下,随即是衣物窸窣落地的声响。
"水温还行?"
白月魁的声音混在水流声中,比平时多了几分朦胧。
江绪怜侧头瞥了一眼,对方正背对着她调试水温,银白长发盘起后露出修长的后颈,脊椎线条像一串珍珠没入腰线。
"嗯。"她简短回应,转回去继续冲洗。
水声持续了半晌。
江绪怜能感觉到身后若有若无的视线——白月魁在观察她。
不是出于好奇,而是某种冷静的审视,大概是想确认病毒在她体表留下的痕迹。
她无所谓地抬手将湿发拢到脑后,这个动作让肩胛骨的轮廓更加清晰。
几道陈年疤痕交错在背部,最长的从左肩斜贯至右腰,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
"旧伤?"白月魁突然问。
江绪怜的手顿了顿:"嗯。”
"疼吗?"
"当时疼。"
这个回答让身后的水流声停了片刻。
江绪怜关掉水龙头,水珠顺着她瘦削的脊背滚落。
一条干燥的毛巾从侧面递来,她接过时指尖碰到白月魁的手腕,触感比常人温度略高些。
"衣服。"白月魁又递来一套叠好的衣物——黑色工字背心和迷彩热裤,"新的。”
江绪怜抖开背心套上,布料贴合着未干的水迹。白月魁的目光在她手臂的血管纹路上停留了一秒,又很快移开。
"实验室有低温保存箱。"白月魁突然说,"你的血样会妥善处理。"
江绪怜系好热裤的扣子,甩了甩半干的头发:"随便。"
她拎起换下的脏衣准备离开,却在门口被叫住。
"明天六点,训练场。"白月魁的声音混在水汽里,"带你的武器。"
江绪怜头也不回地扬了扬手表示听见了。
——
走廊的灯光比浴室暗得多。
小七趴在她房门外,听到脚步声立刻竖起耳朵。
江绪怜揉了揉它潮湿的鼻头,推门进入分配给她的临时房间。
十平米的空间,一张行军床,一个金属衣柜,简朴得像个牢房。
但对经历过荒野生存的她来说已经足够奢侈。
小七挤进来,占据了床尾的空地,像一团巨大的黑色毛毯。
她躺下时床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藏獒的尾巴轻轻拍打着地面,在黑暗中发出沉闷的声响。
"睡吧。"她低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的吊坠。
小七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但那双猩红的眼睛始终半睁着,在夜色中泛着微弱的光。
——
"江姐?起床啦!"
夏豆的敲门声在清晨五点四十分响起,活泼得与这个时间点格格不入。
当她第三次敲门无人应答后,终于忍不住推开门缝——
行军床整理得一丝不苟,房间里空无一人。
"找谁?”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夏豆差点蹦起来。
她转身看到江绪怜靠在走廊拐角,已经全副武装——双刀交叉背在身后,复合弓挂在肩头,连手套都戴好了。
小七蹲坐在她脚边,正无聊地舔着爪子。
"你...你起这么早?"夏豆扶了扶歪掉的眼镜。
江绪怜看了眼腕表:"你迟到了十分钟。"
"啊?不是说六点——"
"热身时间。"江绪怜已经转身走向训练场方向,小七小跑着跟上。
夏豆在原地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急忙追上去:"等等我!白姐他们还没——"
"我到了。"
白月魁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她站在训练场入口,一身黑色训练服,手里拿着平板电脑。
银白的短发扎了起来,在晨光中像一柄出鞘的剑。
训练场是由旧仓库改造的,空间足够大。
各种器械整齐排列,最显眼的是尽头的靶场和近战模拟区。
"先测基础数据。"白月魁递给她一个心率监测带,"虽然你可能用不上。"
江绪怜接过,熟练地戴在胸口。
监测带紧贴皮肤的瞬间,平板上的数据流立刻活跃起来。
"静息心率...32?"白月魁挑眉,"体温34.2度。"
"代谢速率低。"江绪怜走向跑道,"开始?"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训练场不断刷新纪录。
百米冲刺5.8秒,垂直弹跳2.3米,卧推280公斤...最惊人的是她做完所有项目后连呼吸频率都没变,额头上一滴汗都没有。
胥童张大嘴看着数据面板:"这...这不科学..."
"科学死了。"江绪怜淡定地摘掉监测带,"下一个?"
"冷兵器。"白月魁指向武器架,"全部试一遍。”
江绪怜扫了眼琳琅满目的兵器,摇头:"浪费时间。"
她抽出自己的双刀,"直接实战。"
刀身在灯光下泛着哑光,刃口处有细微的暗纹。
白月魁走近观察,突然伸手轻触刀背:"掺了什么?"
"嗯。"江绪怜没有隐瞒,"抑制再生。"
白月魁的指尖在刀身上停留了一秒才收回:"和山大对练。"
大块头早就跃跃欲试,闻言立刻抄起一把战斧:"请多指教!"
江绪怜摆出起手式,双刀一正一反。
小七识趣地退到场边,趴下来观战。
"开始!"白月魁下令的瞬间,山大已经猛冲过来,战斧带着破空声劈下——
"铛!"
金属碰撞的火星四溅。
江绪怜没有硬接,而是借力旋身,右刀格挡的同时左刀已经抵在了山大咽喉前一寸。
"......"大块头僵在原地,斧头还举在半空。
"再来。"江绪怜退后两步。
这次山大改变了策略,改用横扫。
但斧刃还没完全展开,江绪怜已经矮身突进,刀背敲在他手腕麻筋上。
战斧脱手的瞬间,她的膝盖已经顶在了对方腹部——在即将接触时收了力道。
"还来吗?"她问。
山大揉着手腕苦笑:"不了不了...你这速度太变态了..."
胥童不知何时摸到了场边,手里还拿着把小巧的匕首,试图模仿江绪怜刚才的动作。
结果一个转身太猛,差点把自己绊倒。
"手腕角度错了。"江绪怜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伸手调整他的姿势,"重心在前脚掌。"
胥童整个人僵住了——她靠得太近,说话时的气息拂过他耳尖。
等他回过神,江绪怜已经回到场中央,正在检查刀锋。
"复合弓。"白月魁适时打破尴尬,指向靶场,"移动靶。"
江绪怜取下长弓,试了试弦。胥童趁机凑到夏豆耳边小声嘀咕:"她刚才是不是..."
"耳朵红啦?"夏豆促狭地笑。
"闭嘴!"
靶场启动了高级模式,十个靶子以不同速度轨迹移动。
江绪怜连射十箭,箭箭正中红心。最后一箭甚至穿透了前一支箭的尾羽,将靶子钉在了墙上。
"......"全场寂静。
白月魁在平板上记录着什么,嘴角微微上扬:"最后一项,枪械。"
江绪怜从腿侧抽出手枪,动作流畅得像是肢体延伸:"特殊弹匣。"
她退掉普通子弹,换上三发用自己血液浸泡过的。
白月魁立刻会意,启动了一个特殊靶子——仿制的蛇狗头部模型。
第一发命中左眼,模型立刻被腐蚀出黑色痕迹;第二发打穿下颌,腐蚀范围扩大;第三发正中眉心,整个靶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成一滩黑水。
"......"胥童咽了口唾沫,"这要是打在人身上..."
"会死得很惨。"江绪怜收枪入套,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早餐吃什么。
训练场再次陷入沉默。
白月魁低头快速记录数据,银发垂在脸侧,遮住了她若有所思的表情。
"今天就到这。"她合上平板,"夏豆,带她去吃早餐。"
江绪怜摇头:"我想再看会儿资料。"
"吃完再去。"白月魁的语气不容拒绝,"你需要能量补充,即使感觉不到饿。"
两人对视一秒,江绪怜率先移开视线:"...行。”
走向食堂的路上,胥童还在笨拙地模仿她的持刀姿势,结果差点划到自己的大腿。
江绪怜头也不回地抛来一句:
"建议先从木棍练起。"
"为什么?"
"医疗资源宝贵。"
胥童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嘲讽自己会受伤,顿时涨红了脸。
夏豆笑得直不起腰,连白月魁都轻咳一声掩饰笑意。
晨光透过走廊的玻璃窗洒进来,在江绪怜的侧脸投下细碎的光斑。
她微微眯起眼,嘴角有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