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朋友吗?

王一博那句“周末有空吗？”问得太过自然，太过理所当然，像在确认一个既定的事实，而不是发出一个需要斟酌的邀约。清冽的声音在安静的图书馆角落响起，带着点回音，敲在肖战紧绷的神经上。

肖战猛地抬起头，眼睛因为惊讶而睁得圆圆的，像受惊的鹿。心脏在胸腔里骤然失序，疯狂地擂动着，震得耳膜嗡嗡作响。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只发出一个短促的气音：“啊？”

“嗯？”王一博似乎没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什么不妥，微微挑了下眉，目光平静地落在肖战脸上，等着他的回答。那眼神坦荡得让肖战觉得自己刚才那点巨大的心理波动简直像个笑话。

“我…我…”肖战的脸颊迅速升温，火烧火燎。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放在腿上的书包带，“应该…有空。有什么事吗？” 声音轻飘飘的，带着掩饰不住的紧张。

“上次展板的画，”王一博的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工作，“效果很好。请你吃顿饭。” 他顿了顿，补充道，“感谢帮忙。”

原来是这样。肖战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咚地一声落了地，随即又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和一丝隐秘的庆幸。失落于这邀约无关风月，只是公事公办的感谢；庆幸于……至少，能有机会和他单独相处一次。

“哦…哦，这样啊。”肖战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但收效甚微，“不…不用客气的，举手之劳…” 他下意识地想要推辞。

“地址发你手机。”王一博没给他推辞的机会，直接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点了几下，“周六中午十二点，校门口见。” 说完，他站起身，拿起那本篮球战术书，朝肖战微微颔首，“走了。”

干净利落，没有多余的话。蓝白色的校服背影很快消失在层层叠叠的书架之间，只留下空气中一丝若有似无的干净皂角气息，和肖战一个人在原地，心跳如鼓，脸颊滚烫，久久无法平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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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对肖战而言，像踩在棉花上，每一步都带着不真实感。教室窗外的阳光似乎都比往日更明亮一些。他依旧坐在靠窗的位置，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老师的板书和面前的习题上，但思绪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楼下那片区域。

偶尔，在课间休息的喧嚣中，他会装作不经意地望向窗外。有时能看到王一博和几个队友抱着篮球走过楼下的小径，他走在中间，神情平静，偶尔侧头和旁边的人说句什么，唇角似乎牵起一点极淡的弧度。更多的时候，是午休结束前，肖战能看到他独自一人从教学楼走出来，脚步很快，目标明确地走向体育馆的方向。

而在王一博的视角里，日子依旧按部就班。数学课对他而言是难得的轻松时刻，那些复杂的公式和逻辑链条在他脑中清晰得像球场上的战术板。他偶尔会在解题的间隙，目光掠过窗外，看到二楼靠窗那个熟悉的位置。肖战总是坐得很端正，侧脸对着窗外，阳光落在他微垂的眼睫和挺直的鼻梁上，显得格外安静。有时能看到他蹙着眉，咬着笔帽，对着面前的数学卷子苦思冥想，那副专注又有点苦恼的样子，让王一博莫名想起图书馆里那只被几何题困住的小仓鼠。

他没有刻意去关注，只是那个画面，连同图书馆里那双亮起来的眼睛，偶尔会在他思考的间隙，像投入水面的浮标，轻轻地晃一下，又很快沉下去。

时间在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中悄然流逝，终于滑到了周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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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战提前了半个小时就等在校门口的老槐树下。他换上了自己觉得最干净整洁的一套休闲服，头发也仔细梳理过。初秋上午的阳光带着暖意，他却紧张得手心微微出汗，指尖冰凉。他不停地低头看手机上的时间，又抬头望向校园里，生怕错过那个身影。

十一点五十五分，王一博的身影准时出现在校门口。他穿着简单的黑色连帽卫衣和运动裤，斜挎着一个背包，步伐依旧是那种随性又利落的节奏感。看到肖战，他没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走过来，言简意赅：“走吧。”

“好…好的。”肖战连忙跟上，落后他半步，心跳依旧快得不像话。

王一博选的地方是学校附近一家口碑不错的韩式烤肉店。店面不大，但干净整洁，正是饭点，人不少，空气里弥漫着诱人的烤肉香气。王一博似乎提前订了位置，服务员直接将他们引到一个靠窗的安静小隔间。

落座，点单。王一博显然很熟悉这里，快速地点了几份招牌烤肉、一份海鲜豆腐汤和一些配菜小食，最后指着菜单上的饮品：“要喝什么？”

“酸…酸奶就好。”肖战小声说。他不太能吃辣，看到菜单上红彤彤的图片就有点发怵。

王一博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对服务员说：“两瓶原味酸奶。”

等待上菜的时间有些安静。肖战拘谨地坐着，手指在桌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目光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王一博倒是很放松，靠在椅背上，拿出手机随意地划着，似乎在回消息。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他的侧脸线条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利落。

很快，滋滋作响的烤肉和各种配菜被端了上来。服务员帮忙烤着肉，诱人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自己动手。”王一博放下手机，拿起夹子，动作熟练地翻动着烤盘上的肉片。

“哦…好。”肖战连忙也拿起夹子，学着王一博的样子去夹肉。但他显然不太熟练，动作有些笨拙，一块肉差点掉在烤盘外，手忙脚乱地才夹稳。

王一博抬眼瞥了他一下，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烤好的几块色泽金黄、滋滋冒油的牛五花夹到了肖战面前的碟子里。“尝尝这个，不辣。”他的声音没什么情绪，仿佛只是顺手。

肖战受宠若惊，连忙道谢：“谢…谢谢！” 他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吹了吹，放进嘴里。肉质鲜嫩多汁，烤得恰到好处，浓郁的肉香在口中化开，确实一点都不辣。他满足地眯了眯眼，像只尝到小鱼干的猫，刚才的紧张感似乎被美食冲淡了一些。

王一博看着他小口小口、吃得满足又小心翼翼的样子，眼神里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他注意到肖战吃东西很安静，几乎不发出声音，细嚼慢咽，脸颊因为咀嚼而微微鼓起一点，看起来……嗯，有点软。尤其是当他吃到喜欢的食物时，眼睛会不自觉地微微弯一下，像月牙儿。

“那个海鲜豆腐汤…有点辣。”王一博看着肖战好奇地舀了一勺汤，提醒了一句。

肖战闻言，舀汤的动作顿住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地尝了一小口。果然，一股辛辣瞬间在舌尖炸开！他“嘶”了一声，小脸立刻皱成一团，飞快地放下勺子，抓起旁边的酸奶猛灌了一大口。冰凉的酸奶滑过喉咙，总算压下了那股灼烧感。他吐了吐被辣得有些发麻的舌尖，眼角都泛起了生理性的泪光。

王一博看着他这副狼狈又有点可爱的样子，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他把自己面前那盘没动过的蔬菜沙拉往肖战那边推了推：“吃这个。”

整顿饭吃得还算和谐。王一博话不多，基本都是肖战在小心翼翼地找话题，问一些关于篮球训练、学习压力之类的无关痛痒的问题。王一博的回答也都很简短，“嗯”、“还行”、“有点累”。但当肖战鼓起勇气，小声问起他大学想考哪里时，王一博难得地多说了几句。

“体院。”他夹起一块烤好的杏鲍菇，“或者…理工大，数学系。” 他提到数学时，语气里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笃定和掌控感，那是他擅长的领域。

肖战听得认真，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羡慕和一点点崇拜：“数学系…好厉害。” 他想到自己惨不忍睹的数学成绩，语气不由得有些低落。

“你呢？”王一博抬眼看他，随口问了一句。

“我…我想考美院。”肖战的声音很轻，但说到“美院”两个字时，眼睛亮了一下，带着憧憬，“或者…综合大学的艺术学院。”

王一博点了点头，没做评价。两人之间又陷入短暂的沉默，只剩下烤肉的滋滋声。

饭吃到最后，肖战面前的酸奶瓶已经空了。他看着对面安静喝水的王一博，心里那点纠结和勇气又开始翻腾。这次见面，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紧张，王一博也依旧话少表情少，但他能感觉到，王一博没有不耐烦，甚至还……挺照顾他？给他夹肉，提醒他辣，给他推沙拉。这些小小的举动，像微弱的火苗，点燃了他心底深处那点不敢宣之于口的渴望。

走出烤肉店，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两人并肩走在回学校的路上，中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肖战低着头，心跳又开始加速，指尖冰凉。他深吸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鼓足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停下脚步，抬起头，看向身旁的王一博。他的脸颊因为紧张和刚才的辣意依旧泛着红晕，声音轻得像风中飘摇的蛛丝：

“王…王一博…” 他紧张得几乎要咬到自己的舌头，“我们…我们这样，算是…朋友了吗？”

问完这句话，肖战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退得干干净净。他不敢看王一博的眼睛，飞快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耳朵红得几乎要滴血，手指紧紧攥着书包带，指节用力到泛白。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风吹过路旁的梧桐树，枯黄的叶子打着旋儿落下。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烤肉的香气和一丝酸奶的清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