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婉回到典籍库时,暮色已漫过窗棂。兰香点燃烛火,跳跃的光晕照亮案上堆叠的书卷,其中宋亚轩送来的那几卷格外显眼——她翻开最上面一本,果然在夹层里找到半页残纸,上面是用朱砂写的漕运账目,数字旁标注着细小的符号,与父亲日记里的暗记如出一辙。
兰香姑娘,这符号是什么意思?
兰香端来宵夜,好奇地探头看了看。
沈清婉将残纸藏进袖袋,摇了摇头:
沈清婉许是当年记账的人随手画的。
她心里却翻起惊涛——这些符号指向江南漕运的三个粮仓,而父亲旧案的“贪腐”罪名,正是说他私吞了这三个粮仓的粮草。
正思忖间,窗外传来极轻的叩击声,三短一长,像某种暗号。沈清婉示意兰香先退下,独自走到窗边,刚推开一条缝,就见一道黑影如蝙蝠般掠过,落在案前。
来人穿着玄色夜行衣,面罩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手里把玩着枚令牌,正是严浩翔的“听风”令。
严浩翔沈典籍官倒是比传闻中镇定。
他的声音比白日里更低沉,带着金属般的冷硬,目光扫过案上的烛火
严浩翔严某深夜造访,是想换一样东西。
沈清婉握紧袖袋里的残纸,指尖冰凉:
沈清婉楼主想要什么?
严浩翔永熙十二年,你父亲给西域的那封信。
严浩翔向前一步,烛火在他眼中投下晃动的光影
严浩翔或者,告诉我信里写了什么。
沈清婉的心跳骤然漏拍。他果然是为这个来的。她强作镇定:
沈清婉家父从未给西域写过信,楼主怕是听错了。
严浩翔是吗?
严浩翔忽然从怀中掏出一卷密信,展开在烛火下——信纸泛黄,上面的字迹正是父亲的手笔,抬头处写着“致西域狼族首领”。
沈清婉的脸色瞬间惨白。
严浩翔这是听风楼从当年负责抄家的校尉府中找到的
严浩翔盯着她颤抖的睫毛
严浩翔可惜信只写了一半,后面的内容被人撕了。沈典籍官,你父亲想对狼族说什么?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沈清婉却忽然冷静下来——严浩翔若真知道全部,就不会来问她了。
沈清婉楼主既然有本事找到残信,怎会查不到后续?
她反问
沈清婉或许,这信根本无关紧要,只是有人想借“通敌”的罪名除掉家父。
严浩翔的眼神闪了闪,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玩味:
严浩翔沈典籍官果然聪明。
他收起密信
严浩翔严某不妨告诉你,当年撕信的人,如今在东宫任职。你若想知道是谁,可用一样东西来换。
沈清婉什么东西?
严浩翔丁程鑫那枚玉佩的来历。
严浩翔的目光落在她的袖口
严浩翔你今日在偏厅看那玉佩的眼神,可瞒不过听风楼的眼线。
沈清婉心头一震。原来他连偏厅的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她攥紧袖袋里的银珠流苏——张真源的信物,父亲的半封密信,丁程鑫的玉佩……这些碎片像散落的星子,隐约连成一片诡异的夜空。
沈清婉我可以告诉楼主玉佩的事,
沈清婉抬眼,迎上严浩翔的目光
沈清婉但你要先告诉我,听风楼为何如此在意家父的旧案?
严浩翔沉默片刻,忽然摘下面罩,露出一张清俊却带着冷意的脸。
严浩翔因为沈知言当年救过我师父
他语气平淡,却藏着不易察觉的波澜
严浩翔我师父临终前说,沈家旧案背后,藏着能动摇朝局的秘密。
就在这时,院墙外传来禁军巡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严浩翔迅速戴上面罩,翻身跃上窗台:
严浩翔三日后清晨,我在城外破庙等你。
他顿了顿,留下一枚小巧的铜哨
严浩翔若有危险,吹这个。
黑影消失在夜色中,仿佛从未出现过。沈清婉握着那枚铜哨,冰凉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到心口。她走到案前,铺开宣纸,凭着记忆临摹父亲密信上的字迹,忽然发现那些未写完的笔画,竟与张真源流苏上的符号隐隐呼应。
兰香姑娘,该歇息了。
兰香端来安神汤,见她对着宣纸出神,轻声道
兰香贺小公子送来的安神香燃上了,您闻闻?
淡淡的合欢花香弥漫开来,沈清婉却毫无睡意。她想起贺峻霖纸条上的笑脸,刘耀文别扭的背影,宋亚轩暗藏提示的残纸,还有张真源递来的沙棘果——这些看似零散的善意,像暗夜里的微光,让她在冰冷的迷局里,忽然有了一丝勇气。
窗外,月光穿过梧桐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沈清婉将铜哨藏进枕下,指尖抚过那半页漕运残纸。她不知道三日后的破庙会有什么等着自己,但她清楚,从父亲旧案被重新提起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回不去了。
夜渐深,典籍库的烛火却亮了整整一夜。第二日清晨,兰香进来时,见沈清婉趴在案上睡着了,手边摊着临摹的符号,旁边压着贺峻霖画的那幅沙棘图——画里的嫩芽,被人用朱砂轻轻点了一点,像极了初升的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