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之外

清晨六点十五分，苏暖已经坐在化妆间的角落里调试相机。她拒绝了节目组的造型团队，只让化妆师打了个底妆。镜子里反射出其他女嘉宾热闹交谈的画面——她们穿着精心准备的服装，像是来参加时装周而非综艺录制。

"第三组准备！"场务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苏暖抓起相机包往外走，在走廊拐角撞上了一堵人墙。松木香混合着淡淡的咖啡味扑面而来，她后退两步，抬头对上了顾远乔略带歉意的眼睛。

"早。"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处，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睡得好吗？"

苏暖下意识地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徕卡，这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还行。"

"我看了任务卡。"顾远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对折的纸，"要在游乐园里找到五个指定地点完成挑战，你觉得我们怎么分工？"

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照在任务卡上。苏暖眯起眼睛，迅速在手机备忘录里列出计划表："按距离远近排序，旋转木马最近，鬼屋最远。我算了步行时间，加上每个任务预估耗时，顺利的话两小时内可以完成。"

她将手机屏幕转向顾远乔，上面是精确到分钟的时间表。顾远乔的眉毛微微扬起，右眼角那颗泪痣跟着动了动。

"很专业的计划。"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不过综艺节目最有趣的部分往往在计划之外。"

苏暖正要反驳，场务已经跑来催他们入场。游乐园中央的喷泉前，主持人正对着镜头夸张地挥舞手臂。

"各位观众朋友们！欢迎来到《势均力敌的我们》第二季首次任务现场！"主持人转向三组嘉宾，"今天我们要考验的是——默契度！"

苏暖站在顾远乔身边半米远的位置，注意到他站姿挺拔却不僵硬，是那种长期形体训练才能养成的自然优雅。当主持人宣布任务开始时，他忽然偏过头，在她耳边低声说："相信我一次？"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苏暖的耳尖瞬间发烫。

第一个任务是旋转木马前的即兴表演。节目组准备了一箱道具，要求他们用随机抽到的物品编一个小剧场。

"我来抽。"苏暖伸手从箱子里摸出一个玩具听诊器，一顶厨师帽，和...一只橡胶鸡。

顾远乔接过这些荒谬的道具，嘴角微微抽搐："医学美食节目？"

"按我的计划，我们应该放弃这个任务直接去下一个点。"苏暖看了眼手表，"这样可以节省十五分钟。"

"但会损失基础分。"顾远乔已经戴上了厨师帽，那顶白帽子在他头上居然不显得滑稽，"给我三分钟。"

接下来的场景让苏暖目瞪口呆。顾远乔用听诊器当话筒，橡胶鸡当病人，即兴表演了一段"急诊室美食家"。他甚至在台词里巧妙融入了节目赞助商的广告词，惹得pd连连竖起大拇指。

"时间。"表演结束后，顾远乔转向苏暖，眼睛亮得惊人。

苏暖低头看表："两分四十秒。"比预计的还快了二十秒。

他们向第二个任务点跑去时，顾远乔的衬衫被风吹得鼓起来。苏暖忍不住问："哪些台词是即兴的？"

"十年话剧功底。"他喘着气笑道，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不过用橡胶鸡演示法式料理确实是第一次。"

苏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又迅速抿住。她加快脚步超过顾远乔，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脸上的表情。

第二个任务是射击气球赢取线索。苏暖举起玩具枪，连发十弹全部命中。顾远乔在一旁鼓掌："退伍军人？"

"只是会计算抛物线。"苏暖将赢来的线索卡递给他，指尖不小心擦过他的手掌。顾远乔的手心有一层薄茧，触感粗糙又温暖。

线索卡上写着："寻找穿红鞋子的工作人员"。顾远乔刚要说话，苏暖已经举起相机，通过长焦镜头扫描人群："东南角棉花糖摊位，戴鸭舌帽的那个。"

顾远乔惊讶地看着她："这也是计算出来的？"

"构图分析。"苏暖收起相机，"红鞋在整体灰调的背景中最显眼。"

他们配合得越来越顺畅。顾远乔负责与人互动，苏暖则像台精密计算机处理数据和路线。到第四个任务时，他们已经领先其他组二十分钟。

"最后一个地点，鬼屋。"苏暖站在鬼屋入口前，声音有些发紧，"按照计划，我们只需要拿到里面的任务卡就出来，不要浪费时间在吓人环节上。"

顾远乔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你怕鬼？"

"我只是注重效率。"苏暖硬邦邦地回答。

鬼屋里阴冷潮湿，诡异的音效从四面八方传来。苏暖紧跟在顾远乔身后，相机挂在脖子上像是一种护身符。转过一个拐角时，突然从天花板上掉下一具骷髅模型，她倒吸一口冷气，本能地抓住了顾远乔的衣角。

"计划之外的状况？"顾远乔的声音在黑暗中带着笑意。他没有拉开距离，反而放慢脚步，让她能跟得更紧些。

苏暖松开他的衣角，倔强地加快脚步："快点找到任务卡。"

他们在鬼屋最深处的棺材模型里找到了任务卡，上面却只有一行模糊的字："请在黑暗中完成信任练习"。

灯光突然全部熄灭。苏暖的呼吸一滞，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相机带。

"节目组的老把戏。"顾远乔的声音很近，就在她正前方，"需要我牵你出去吗？"

"不用。"苏暖咬紧牙关，"我数到三，一起往前走。一、二..."

她迈步的瞬间踩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整个人向前栽去。一双手稳稳地接住了她，顾远乔身上那股松木香瞬间包围了她。

"小心。"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胸腔的震动透过相机的金属外壳传来，"地上都是道具。"

苏暖僵在原地。这是她三年来第一次与人如此近距离接触，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排斥。顾远乔的手礼貌地扶在她肩膀上方，没有多余的触碰。

"我们可以慢慢走。"他轻声说，"或者你告诉我怎么用抛物线计算出出口位置？"

这句调侃让苏暖突然笑出声来。黑暗中，她感觉到顾远乔的身体微微一顿。

"原来苏摄影师会笑啊。"他的声音里带着发现新大陆般的惊喜。

"专心看路。"苏暖努力绷住表情，却发现自己不再那么害怕黑暗了。

当他们终于走出鬼屋时，阳光刺得苏暖眯起眼睛。顾远乔站在她身侧，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恰好为她挡住强光。

"恭喜第三组完成所有任务！"pd宣布道，"用时一小时五十八分钟，目前排名第一！"

其他嘉宾围上来问他们秘诀，顾远乔笑着指了指苏暖："我们有个超级大脑。"

回程的车上，苏暖检查着今天拍摄的照片。翻到一张顾远乔在旋转木马前表演的侧影时，她的手指停顿了几秒。阳光透过旋转的木马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笑起来时眼角会有细小的纹路，不是岁月留下的痕迹，而是常年表情丰富的结果。

"能给我看看吗？"顾远乔的声音突然在旁边响起。

苏暖下意识想关掉屏幕，却鬼使神差地将相机递了过去。顾远乔仔细看着那张照片，表情渐渐变得认真。

"你抓住了我自己都没见过的角度。"他将相机还给她，指尖轻轻擦过她的手背，"谢谢。"

那一刻，苏暖突然理解了摄影最本质的魔力——不是记录外表，而是捕捉灵魂的瞬间显影。而顾远乔的眼睛里，藏着太多她想要解读的故事。

回到宿舍已是傍晚。苏暖坐在床边整理照片，手机突然震动。是林姐发来的消息："今天素材太棒了！观众特别吃你们'冰山与火焰'的反差萌。"

苏暖正要回复，又一条消息跳出来："对了，明天有舞蹈挑战环节，记得穿运动服。"

她盯着这条消息看了足足十秒，然后一头栽进枕头里。舞蹈？她连广播体操都做不协调。

窗外，夕阳将天空染成橘红色。苏暖摸出那张偷拍的顾远乔侧脸照，轻轻塞进枕头底下。这个动作如此自然，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其中的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