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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光影重叠

从前有个三师妹

年少时,人的心中都会存有梦想,无论这梦想贴切实际与否,只要能找到同道中路之人,大家都会倍感兴奋,认为找到了同道的道友。

倘若当年之后再问起曾经的自己,是否所有人都会想要得知,那个曾经伴着你走过岁月,和你有着一同梦想,在路上努力拼搏的人……

他,还在吗?

回忆起当年冉冉时光,逍遥渡影又何曾不是个少年?尽管现在年过百岁,已有仙人风姿,却为了弥补亲妹妹身上残留的缺口而一直带着双生花,因此修为被那孩子吃了不少。

这么些年就连忍流光私下里也忍不住和他吐槽着:“你那妹妹胃口真不小。”

逍遥渡影却只是笑着,并没有回应什么。

如今时光荏苒,当年那棵梧桐树下却再也不见了那人的身影。当年吵着闹着要同自己打一架,要与自己天天掰手腕对决的那人终究还是不在身旁了。想着想着,逍遥渡影抽出自己的宝剑,坐在树下擦拭着剑锋,缓缓回忆起当年那段过往。

那时大家还都只是年轻的小伙子,忍流光乃是门派当中的三师弟,是一名体修,而逍遥渡影则是大师兄,是一名剑修,论修为上,在门派当中可谓是数一数二,十分受散人长老的器重。

比如说,前段时日,逍遥渡影因为和忍流光私下较量,次次不敌,散人长老便指引他,在敌方出手之前可以尝试勾引一下。可逍遥渡影显然会错意了,居然选择了用另一种类似于美人计的方法勾引自己的师弟,导致一时面对那人血脉喷涌,让忍流光整整气虚了三天。

那时年轻的大家总是笑闹着,相互之间没有一丝分歧和芥蒂。这天,二人结束了长久以来最成功的一次较量后,一同躲在后山的果田旁聊天。

天上,日暮残阳将近,携着剩余的光辉照在天地间,仿佛一道金色的利剑要将这世界切开两半。

逍遥渡影将剑收入鞘中,撩起衣摆便坐在了石头上,眼看身旁那人十分潇洒自如的坐上来,自己有些着急的开口:“我说师弟,有没有感觉师兄我这一次进步了不少?”

忍流光笑呵呵的眯着眼睛,比了个赞的手势:“功夫俱全,退避有道,真是不小的进步啊!”

“哈哈哈哈。”两个少年爽朗的笑着。

忍流光突然伸出手指着果田不远的树林:“师兄你看,那怎么有人啊?”

“诶?那不是小师妹吗?另一个怎么是阿宽师弟啊?”

两人相视而笑,不约而同的朝着那有人的方向大吼一声:“喂!!”

远处那两人听到整齐划一的吼声,被吓得赶忙躲进了林子里,而这边石台上的两人却是笑的有些腹痛了。

忍流光揉了揉眼睛:“咱们逍遥门除了后山的风景最好以外,我觉得也就是果园这里了,也难怪会有小情侣在这里私会呢。”

“话说那个阿宽到底是什么时候把那么漂亮的小师妹给抢到手的?”逍遥渡影十分好奇的问。

“我怎么可能知道,我跟阿宽又不熟。”

两个少年说到这里也忍不住大笑起来,尽管是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恶趣味话题,但这确实是小时的一大趣味。

后来的两个人食同桌,寝同房,在他人的眼中可以说是亲兄弟一般的存在,内门的诸位弟子都十分羡慕他们的友情,但当然,也有些看不惯的,会不服。

比如说那天,师兄弟两个刚刚下山回来,买了些东西,就听见一个内门弟子正在门口和其他两位弟子十分招摇的谈论着。

“说实话,我觉得三师兄能和大师兄一起玩儿是给他面子,我们剑修可都是佩戴武器的,怎么可能打不过一个体修?”

“是啊,是啊,说实话,我觉得大师兄有点水…我们敌不过大师兄,但是堂堂三师兄大师兄却次次打不过他,这未免太……”

“你们几个说什么呢?”忍流光把自己手里的东西全都扔给逍遥渡影,随后便凑上去质问那人。

“三师兄,我们在说您和大师兄呢,你们两个最近的一些……”那弟子顿时变得有些紧张,却还是斗着胆子将这些话题公之于众。

忍流光攥紧了拳头,凑过去问:“我和大师兄最近怎么了?”

“最近半年您和大师兄切磋了几百次,但大师兄每次都没有赢你……我们觉得大师兄肯定是实力不够……不如让你去做大师兄…”

一旁的逍遥渡影整个人完全愣住,不知如何做答,当时年少无知,也不知被人欺负了,被人议论了,究竟要如何回怼,虽然身为大师兄,但心性的成熟程度其实未必能及忍流光。

那弟子刚说完话,忍流光便一拳打了过去,梆硬一拳直直打在那人面庞上:“大师兄与我们同门,但本身修的就不是同一条路,大师兄和你们打的时候能打的过你们,不过是为了让你们继续成长,师兄明知道我是个体修,不会使用兵器,每次决斗时都会刻意谦让我,所以才总是在面对我攻击时假装避之不及,摔倒在地,大师兄仁爱谦虚,你们就是这样在背后议论他的!平时下山的吃喝玩乐也没少了你们,真是一点儿良心没有啊,再让我看见你们议论大师兄,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说着,忍流光挥动着自己的拳头,吓唬他们。那几个人见状便赶紧飞快的爬起来跑了。

一旁的逍遥渡影却难以将这份阴影挥之而去,悻悻的问出了一句:“其实他们说的挺对的…我有些地方确实不及你啊不是吗?”

他只是低着头,望向自己怀中的那两个布包,开始了深深的反思和自责。但就在他深沉之际,忍流光却突然窜出来,猛的拍了一下他的背:“说什么呢你?剑修和体修那能一样吗?你们的拳脚功夫跟我们深度不同,打不过是很正常的事啊,虽然你我实力并不相当,但师门当中的长老们都十分器重你,你又稳重好学,不像我整天满哪儿溜达,打架,要不然就是干些捉弄别人的把戏,如果下辈子我还和你一起修行,我还要认你做大师兄呢, 走走走,吃饭去。”

随后两人便向门内的膳房走去。

“哎呀,你别拽我袖子,我领扣都要崩掉了。”逍遥渡影挣扎了一下。

“哎呀,我就拽!”

后来,两位少年也逐渐成长到了二十几岁的年纪,他们的心中升起了对将来修仙界的盼望,梦想如同烈火,在心中冉冉的生长着。

这天,忍流光笑着,要逍遥渡影和他一起玩儿填字游戏。

“大师兄,你来,我从师傅的库房里搞到了个好东西,快来跟我一起玩!”忍流光伸手招呼着路过的他。

逍遥渡影凑过来,只见桌上有几张纸,上面写着带空格的唐诗,一旁还有一个砚台,两支毛笔。

“这是什么东西啊?三师弟?”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他这儿有一张说明。”忍流光抽出最底下的一张纸开始念着,“唐诗就是一场格律游戏,例如七言绝句就有这几种格式,在平声处填一二字声,在仄声处填三四字声,只在二四或一二四句进行押韵,这是基本规则,但每句一,三,五字的平仄可以自由变更,二,四,六,七控制韵律则不能变,这就叫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但除了韵脚外,单句中不能只有一个平,否则就是犯孤平,我们就按照这上面的格律去写诗,这儿还有一首空了几个字没写完的,我们来把它堵上。”

逍遥渡影只是看了一眼便摇了摇头:“既要符合平仄音律,还要表情达意,这游戏可真是费脑子。”

“哈哈哈哈, 我们来试试嘛,大师兄,说不定我们就能写出来呢。”忍流光起身,把逍遥渡影摁在座位上。

逍遥渡影叹了口气,挠了挠头发,提笔写下几个字:“我想写一首关于年轻人雄心壮志理想的诗词……呃…长歌万里辉耗尽,年少痴梦……呃……”

“记心中。”

“对……不遂俗成…佳期往,望忱难默也为宗。”

忍流光并没有听懂这首诗里所暗藏着的情绪,他只是好奇的问:“最后那句也为宗是什么意思?”

此时的逍遥渡影却突然叹了口气:“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去做什么呀?”

“当然有啊,大师兄你先说说你的。”

“我想…如果以后我实力强大了,我一定要当宗主,要把逍遥门打理的井井有条,成为最好的宗门。”

“诶!你别说…其实我也想当宗主啊。”

逍遥渡影整个人完全愣住了,将笔放在笔山之上:“可是一个宗门只能有一个宗主啊…”

“那还不好说,你当剑修宗主,我当体修宗主,你占大头,我占小头呗,谁叫我是你师弟呢。”忍流光笑呵呵的掐着腰。

“就是我当大门主,你当副门主喽。”

“对!”

“哈哈哈哈!那好…我们以后一定要成为最好的宗主。”

但事发突然,也就不过几天。瑟瑟秋风里,忍流光带着一众体修弟子站在山门口向内敬礼鞠躬。逍遥渡影就站在城楼之上看着他们远去。

眼看着一众人起身欲走,逍遥渡影猛的从城楼上一跃而下,翻了个跟头,几乎是飞奔着的,像他那边跑过去,天气阴云密布,风儿刮着。

好像没有任何人拦着他去找忍流光,可无论是当天的天气…那么大的风…还是高高的城楼和放缓的脚步似乎都在无形的阻拦他。

“忍流光!!”逍遥渡影冲上前,摁住他的肩膀想要同他说话,却被那人转头间的一个眼神震慑到。

逍遥渡影并不能理解,前几天还笑着和自己说要当最强体修宗主的那个人……怎么这么快就变卦了…他们的友情在那一年也破碎了。

逍遥渡影始终想不明白,当年究竟是有什么隐情…才导致忍流光带着一大批人背叛了逍遥门,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他们如今都不敢开口谈说?究竟是为什么?

逍遥渡影站在山门口一点点眼看着曾经的那位挚友离自己而去,忽然大雨倾盆,山门口只剩他一人凌乱,大风吹拂着,雨丝打在他身上,他只在那雨中不断的呼喊着那人的名字。

“忍流光!忍流光你听见了吗?!你听见了吗!!”他几乎是嘶吼着喊出这句话,但那人未曾给予他任何回应。

随大雨倾盆,闪电在天空中半响着。逍遥渡影抱着脑袋跪在地上,他的世界在那一刻仿佛只剩下他自己无尽又无助的思考着…在他眼中的世界开始不断的发红发黑…

整个世界剩下的只有自己压抑痛苦的喘息…和狂躁的心跳…他忽然听到那人传来的声音。

“大师兄。”

这声音似乎是不带有一丝杂质,仿佛多年前的那人重新活灵活现的站在自己眼前。逍遥渡影猛然间抬头,却未曾看到人影,随着一声声暴虐的雷电声响,他猛然间的站起身,一回头,只见忍流光化作多年之前那少年的模样,站在远处,他发了疯在在雨里狂奔,顾不上衣袍浸湿,满身雨水的狼狈,他冲向那人面前发了疯的想要捉住那人的影子,却不断的看到了他在自己生命中的留影。

“我们之间的友情……究竟算什么?”

逍遥渡影挣扎着看着满手逐渐出现的鲜血,看着自己的手脚逐渐慢慢分解…那个与自己情同手足的人离开了自己,他挣扎着向前看去。

脑海中不断回忆着当年的那段过往,他们的友情是从何时开始?

是那年刚刚入门时,聚在墙门上用竹竿打闹的勇气;是年年夏天总一起去偷吃的仙果;是那时年少轻狂又爱对人恶作剧的少年心性;是几日前…明明约好的梦想。

“嗯………呃………”逍遥渡影十分痛苦的跪在地上,双手抱着头,雷声愈演愈烈,他耳边不断出现这多年间那人对自己所说过的任何话语。

声音从原本的零星一点变得混乱无序,嘈杂又纷扰……扰的他十分压抑,泰山压顶一般,他只得苦苦的挣扎着,捂住自己的耳朵,一阵阵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呃……呃……啊!!!”

随着一声打破了整个世界幻象的呐喊…逍遥渡影醒了,身旁是一位普通的外门弟子。

“大师兄,你终于醒了。”

逍遥渡影拖着疲惫的身体,迷茫的爬起来…他隐约记得自己那天似乎因为接受不了那悲伤的事实,一头撞在了柱子上,眼睛充血,滴到了自己的手上,随后便晕倒在了雨里…撩开身上的被子,抬起头看向窗外,大雨仍旧倾盆…

“下午您出去的时候,在外头晕倒了,这会儿已经睡了一个半时辰了…我们也不敢叫醒你。”

逍遥渡影并没有理他,只是愣愣的看向窗外,似乎在思念着那道身影。

多年之后,也便是如今。忍流光已然成了天云流的大长老,当年他离开城门的事情印在逍遥渡影的脑海里,历历在目,挥之不去。

他看着逍遥渡影在树下擦剑,只是笑着像当年一般坐在他身侧:“你当年就是在这棵树下对我施展了勾引绝招,可还记得?”

逍遥渡影久违的笑了:“滚,你这个逍遥门的叛徒。”

“哈哈哈哈哈哈。”忍流光突然笑了。

远远的梧桐树下,只见两人在那轻声的聊着。

“你当年究竟是为什么背叛逍遥门?那么多隐情都快过去100年了,还不能告诉我吗?”

“不能说,这是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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