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不高,但听着就让人觉得冷冰冰的,好像一块金属砸在“旧时光”咖啡馆暖烘烘的空气里。
林薇握着咖啡杯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指节都有点发白。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穿着深灰色的昂贵西装,和店里那些旧书、陶器完全不搭。他的眼神特别锐利,既冷静又带着一种狂热的探究欲,看得林薇心里直发毛,下意识地为沈砚感到不安。
“是……住在附近的一个孩子画的。”林薇斟酌着字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保护意味,“画着玩的……不太懂规矩,随手放我这里了。”
“孩子?”江屿的眉峰微微挑了一下。
他重新看向那幅《蚀光》,画布上的痛苦、挣扎和毁灭性的力量感,绝不是一个“孩子”能随便画出来的。
那是一种被生活反复碾磨、灵魂在绝望中嘶吼才能迸发出的色彩。廉价粗糙的画框,更衬得画面本身的冲击力惊心动魄。
“这幅画,”江屿的指尖轻轻敲了敲画框边缘,“我要了。”语气很干脆,根本不是在问。
林薇心里一紧:“先生,这幅画……作者标价是五百块。”她刻意强调了那个数字,想提醒对方这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玩意”。
江屿像是没听见那个数字,或者说,那个数字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他抬眼看向林薇,目光平静无波:“告诉他,我出五千。现金,现在就可以拿走。”
五千?!林薇倒吸一口凉气。
这远远超出了沈砚那近乎自暴自弃的标价。
但这笔钱对沈砚现在的困境来说,无疑是救命稻草。
她飞快地权衡着,沈砚那倔强到近乎偏执的自尊心,和眼前这足以解决房租甚至更多问题的现实……
“他……他可能不需要这么多……”林薇艰难地开口,试图婉拒这种带着施舍意味的“慷慨”。
“需要多少是他的事。”江屿打断她,语气带着一种上位者惯有的、不容置疑的决断,“付多少是我的事。”
他微微侧头,周琛立刻会意,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抽出五十张崭新的百元钞票,放在吧台上。
粉红色的钞票堆叠起来,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地址。”江屿再次看向林薇,言简意赅。他的目光锁定了她,带着无形的压力。
林薇看着那沓钞票,又看了看江屿不容拒绝的眼神,内心挣扎翻滚。
最终,对沈砚现实困境的担忧压过了那点不安。她垂下眼,声音低了下去:“……巷子后面,那栋红色砖墙的旧楼,顶楼铁皮屋。他……叫沈砚。”
“沈砚。”江屿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似乎在品味着什么。
他拿起那幅小小的《蚀光》,转身推开木门,消失在门外的雨幕里。周琛撑着伞跟了上去,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入巷子深处。
沈砚的耳朵里全是雨声和铁皮屋顶的呻吟。他坐在木凳上,面对着新的空白画布,画笔悬在空中,浓稠的黑色颜料在笔尖凝结,思绪也跟着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