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的竹席被冷汗浸得发黏。
夜无溟的呼吸声从外间传来,很稳,像是睡得很熟。
他抓着枕头的手又紧了点——这是他们一起住的第七晚了,每到半夜,外间都会传来低哑的声音。
“杀无赦。”
果然,今晚也一样。
林渊咬着牙,借着月光看到外面的人翻了个身,玄衣扫过地面,沙沙作响。
他伸手去摸床头的铜灯,刚碰到灯芯,就听见外间轻声问:“阿渊醒了?”
声音有点哑,但听起来很轻。
林渊手停在半空,看着夜无溟坐起身,长发垂下来,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光。
“做噩梦了?”他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这话说得太像宫里那些人了,可眼前的是魔尊,一掌就能毁掉仙门的存在。
夜无溟歪头看他,眼角那颗红痣在月光下像一滴血:“不记得梦了什么,只觉得心口疼。”他说着要起身,玄衣扫过林渊的脚背,“我去倒杯水?”
林渊猛地缩脚,碰到了床,发出吱呀声。
他看着夜无溟转身时腰上的伤痕——那是自己引来的雷劈的,突然想起弹幕上刷过的“魔尊装失忆实锤”。
“前辈还记得……忘川吗?”他试探地问。
夜无暝的手停在壶上,指节发白:“忘川……水很冷,很多人哭。”他侧过脸,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但我记得你身上的味道,像忘川边的花,甜的。”
林渊咽了口口水。
他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袖子,只有山风吹过的味道——看来魔尊的记忆,比枣泥糕还乱。
第二天早上钟声响遍云山,太玄长老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第二轮试炼,心镜台。”长老摸着胡子,多看了夜无溟几眼,“按理说一人一面镜子。不过陆小友和魔尊一组,不如一起进?”
林渊后颈一阵凉。
他盯着心镜台的青光,脑子里响起弹幕:“让魔尊进去看看他的执念!”字是金的,最近才出现的高热度弹幕,效果强三倍。
“小友?”太玄长老叫他。
林渊咬了下舌头,趁夜无溟不注意,对着镜子低声说:“带他进来。”
青光一闪,再睁眼已经在一个红色的荒原上。
夜无溟站在他旁边,手里握着一把染血的剑。
远处是倒塌的殿宇,柱子下面压着穿玄衣的尸体,脸都跟夜无溟有几分像。
“这是……我的执念?”夜无溟声音有点抖,剑尖掉下来,划破了自己的手,“他们说我命不好,说我该被关起来……可我只是想……只是想……”
他忽然往后退,撞进林渊怀里。
林渊能感觉到他背后的冷汗,心跳快得吓人:“也许你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说完,像哄小孩一样继续说,“我见过你被雷劈的时候护着我,见过你剥果子的时候不小心划伤自己……你看,你这里……”他轻轻碰了碰夜无溟的心口。
夜无溟转过身,两人鼻子几乎贴在一起。
林渊看到他眼里那团黑雾慢慢散开,露出一点光:“那你希望我是谁?”
“温柔一点。”林渊说完就想咬舌头——这话太傻了,像讲给小孩子听的故事。
夜无溟却笑了,嘴角弯了一下:“好。”
青光一闪,他们回到了现实。林渊的脸红得烫。
太玄长老站在镜子边上,一边笑一边捋胡子:“魔尊对你这么信任,真是难得。”
“弟子惶恐。”林渊低头行礼,眼角瞥见长老袖子里露出一段红绳,跟皇后赏给曹贵人的那个一模一样。
“你先回去休息。”太玄长老拍了拍他肩膀,力气大得吓人,“明天还有试炼。”
林渊几乎是跑回了屋子。
刚进门,袖子里的东西硌得手腕疼——是一块包着符咒的玉简。
他躲在桌后激活它,内容让他心里一沉:“控魂术,以血为引,可以控制别人……”
窗外竹子晃了一下。
林渊慌忙把玉简塞进枕头底下,就听见外间传来夜无溟的声音:“阿渊,我煮了莲子羹。”
门开了,夜无溟端着碗站在月光下,头发上还有煮东西时沾的水汽。
但他的眼睛不对劲——本该是琥珀色的,现在却是诡异的蓝色,像是被人控制了一样。
“你在躲什么?”夜无溟走近几步,莲子羹的味道里混着一股怪味,“是这个?”
他抬手,掌心里正是那块玉简。
林渊看着他指尖滴下来的血落在符咒上,忽然想到太玄长老的红绳,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些尸体——原来真正可怕的,不是失忆的魔尊。
夜无溟的手搭在他脸上,烫得吓人:“阿渊,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林渊望着窗外慢慢下沉的月亮,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
他知道今晚肯定睡不着了,也知道明天必须做点什么——或许是去找太玄长老房里的红绳,或许是问问夜无溟怎么找到那块玉简。
但现在,他只能盯着夜无溟发蓝的眼睛,在心里默默问:“弹幕,这次你能帮帮我吗?”
竹影在窗纸上摇晃,像无数只想撕开黑夜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