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盯着训练场中央的夜无溟，手指摩挲着腰间平安符的流苏。
红丝线在他指缝间滑动，像是某种习惯性的动作。
雷劈之后，魔尊变了。
他不再站在角落冷笑，反而会站在一旁看林渊练剑，发现招式不对就直接出手纠正——指尖点在后颈时，凉得不像活人，但动作很轻。
那种凉意顺着脊背往上爬，让人有点不舒服，但又莫名觉得安心。
刚才林渊挥剑砍木桩，夜无溟突然从后面抓住他手腕：“肩要沉。”声音贴着耳朵过去，尾音像雪落在心里，有点麻。
“谢魔尊指点。”林渊转头，对上那双眼睛。
以前像冰潭一样冷，现在雾蒙蒙的，像是被人洗过。
“只是……您以前不怎么管这些事。”林渊说。
夜无溟松开手，袖子扫过他手背，声音轻得像风吹枯叶。
他皱眉，用指节按着太阳穴，语气有些累：“我以前的事……记不太清。”
林渊退半步，假装整理剑穗，眼神却一直没离开对方的脸。
阳光照在他额头上，汗珠泛着光，在逆光下显得脸色发白。
那天晚上他试过用弹幕触发记忆——默念“让魔尊想起弑师那夜”，但掌心金手指纹没反应。
太反常了。
正常情况是，只要观众有想法，哪怕他只是一点暗示，弹幕也会炸出来。
“林公子？”
夜无溟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少年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剑，剑鞘反射出冷光。
林渊接过剑时手指有点抖——这把剑是他昨天才在杂役房找到的旧货，按理说夜无溟不该知道他在用。
“你总爱用钝剑。”夜无溟用手指划过剑刃，冰凉的触感让他一颤，“从前……有个重要的人，也这样。”
林渊心头一紧。
他想起心镜台里那些尸体，手里都握着断成两截的钝剑。
“叮——”
铜钟响了，惊飞檐下的麻雀，声音在空气中震动，打破了沉默。
试炼台中央的蓝光亮了起来，映得林渊脸一阵明一阵暗。
选拔开始的通知飘进训练场。
他望着那团光，咽了口口水，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臭氧味，是灵气搅动的结果。
“林渊！”
他刚转身，夜无溟已经站在身后，头发上还沾着练剑溅起的泥点，身上带着湿土混着汗水的味道。
“我陪你去。”夜无溟看着试炼台，眼里的雾散了一点。
“这不合规矩。”林渊本能拒绝，脑中却突然响起一条弹幕——“让他和我一起进去！”听起来挺兴奋。
念头一动，掌心金纹发热。
下一秒，蓝光暴涨，两人被卷了进去。
幻境里风带着铁锈味，扑面而来，黏在脸上像是血气凝成的雾。
林渊站稳脚，眼前是一片焦黑的战场。
断旗插在泥里，残甲下面的手还抓着虎符。
血腥味浓得能尝到铁腥。
夜无溟站在他身边，衣摆染了血，扫视尸骸时喉结滚动。
“这些人……”他蹲下身，手指几乎碰到一具尸体的脸。
那张脸冰冷僵硬，透着死亡的青灰，“都是我杀的？”
林渊看着那张脸——和自己七分像。
他嗓子有点干：“也许你已经变了。”
夜无溟猛地抬头。
阳光透过他的瞳孔，林渊看见自己的倒影，像一张皱巴巴的纸。
“你希望我变成什么样的人？”魔尊的声音很轻，但手指掐进了他手腕，疼得他吸气。
可当他触到对方掌心茧的时候，愣住了——这个位置，和上次替他擦血渍摸到的一模一样。
失忆的人，怎么会保留一样的习惯？
铜钟声再次响起，穿透幻境。
回到现实时，林渊手腕上多了圈红印。
他低头想藏起来，却发现夜无溟正盯着自己手，指腹在掌心轻轻摩擦，像是在确认什么。
“林小友留步。”
太玄长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林渊回头，瞥见对方袖口闪过一道暗纹——和灵音仙子红绳上的血珠，是同一种图案。
“魔尊对你格外信任。”太玄长老捻着胡须，目光像针一样扎人，“不知小友有什么秘诀？”
林渊背上一阵发凉。
他想起温宜公主信里的“勿忘初心”，想起灵音喊“主人”的眼神，喉咙发苦：“长老说笑了，不过是运气。”
“运气？”太玄长老笑了笑，声音干涩刺耳，从袖子里拿出一枚玉简递过来，“这是本门秘传的养神诀，拿回去看看。”
林渊接过玉简，指尖碰到符咒，冰冷坚硬，像是刻进了骨头。
他心里警铃大作，只能点头谢过，转身时几乎是快步离开。
回到竹屋时，月亮已经升到屋檐，银光洒在窗上，屋里一片清冷。
林渊锁上门，把玉简贴在额头——刚探入神识，就被一股阴寒力量撞回来，像撞上了一口寒冰棺材，冷得刺骨。
“控神术……以血为引，以念为线……”
他全身发冷。
这东西竟然能通过宿主操控第三人。
最后一行注解看得他如坠冰窟：“需宿主与目标有羁绊，羁绊越深，控制越稳。”
“叩叩。”
敲门声吓了他一跳，差点摔了玉简。
他赶紧把玉简塞进枕头底下，开门时夜无溟站在门口。
月光照在他肩头，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枷锁。
风吹起帘子，烛火晃了一下，墙上的影子摇曳不定。
“你在躲什么？”夜无溟的声音还是温和的，但林渊想起幻境里那股力道，手腕还在隐隐作痛，“我听见你屋里有动静。”
林渊勉强镇定：“我在看书。”
夜无溟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的枕头。
林渊低头一看——半枚玉简露了出来，在月光下闪着幽光，像藏着什么秘密。
山风突然吹起帘子，熄灭了蜡烛。
黑暗中，他听见夜无溟靠近，声音低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林渊后背贴着墙，寒意从脊梁往上传。
他望着夜无溟眼中跳动的幽蓝，突然想到试炼台边的告示——第三轮选拔将在三日后的心魔镜前进行。
那镜子能照出人心最深处的恐惧。
而此刻，林渊忽然觉得，自己心里的恐惧，比任何心魔都要锋利。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