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雨点子还在往下砸，豆大的雨点打在铁皮邮筒上噼啪直响。王科长抱着档案袋往邮筒里塞，手忙脚乱中纸袋被雨泡得发软，边角皱成一团。
"给我！"林晚秋扑过去，手指头死死抠住档案袋一角，指甲几乎要掐进王科长肉里。
"你干嘛！"王科长急得满脸通红，抓着档案袋另一头往下按，"这是组织决定封存的材料，你少在这儿胡闹！"
"王科长，这档案谁封的你心里没数？"林晚秋手腕使劲往上提，雨水顺着额角流进眼睛，辣得她眼角发酸，"我亲手填的高考志愿表，白纸黑字写的清华大学，凭什么不让我自己拿着？"
李红梅从侧面抱住王科长胳膊，小姑娘手劲大得吓人："档案袋上明明写着林晚秋的名字，你凭啥给藏起来？"
三个人扯着档案袋在邮筒边角力，牛皮纸被扯得咯吱响。王科长急得满头大汗，眼镜滑到鼻尖，后腰撞上湿漉漉的邮筒铁皮，发出"咚"的闷响。
"放手！这是教育局档案！"王科长急得声音发颤，"擅自翻动国家档案是犯法的！"
"犯法？"林晚秋冷笑一声，突然松力。王科长重心不稳，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腰重重撞上邮筒，怀里档案袋散开一角。
林晚秋眼尖，看见自己那份模拟试卷从袋里滑出来，红色钢笔批注的"清北可期"四个大字在雨水中晕开。她伸手去捡，湿漉漉的试卷沾在手指上，墨迹蹭得指尖发蓝。
王科长突然抬脚去踩试卷，布鞋底带着泥点子狠狠碾过卷面。林晚秋听见纸张碎裂的声音，心跟着揪紧。
"你疯了！"李红梅急得去推王科长肩膀，"那是人家晚秋拼命考出来的成绩！"
王科长踉跄着后退，怀里档案袋彻底散开，一沓材料散落满地。有泛黄的成绩单，有盖着红章的体检表，还有几张林晚秋从未见过的信笺——纸张边缘隐约可见"清华大学"抬头。
林晚秋弯腰去捡，冰凉的雨水混着地上的泥沙，顺着指尖缝往肉里钻。她死死按住最上面那张纸，突然感觉手指触到粗糙边缘——是她高三下学期的作文原稿，右下角还有王老师用红笔写的"推荐省级竞赛"字样。
"别碰那些！"王科长突然扑过来，皮鞋踩在积水里溅了林晚秋一裤腿泥点子。他伸手去抢最上面那张纸，被林晚秋侧身躲开。
"这是我的档案！"林晚秋把材料护在胸口，雨水顺着下巴往下滴，砸在材料上晕开小小的水渍，"凭什么你说封存就封存？"
王科长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咕噜声，突然伸手去抢林晚秋怀里那半盒碎玻璃——就是她一直紧紧攥着的铁盒，此刻盒盖已经摔开，露出里面瓶瓶罐罐碰撞的声音。
"你把证据藏哪儿了？"王科长眼睛发红，抓着林晚秋手腕往墙上按。走廊顶灯在他头顶投下阴影，把半张脸藏在黑暗里，只剩下眼镜片反射着刺眼白光。
"疼！"林晚秋感觉骨头要被捏碎，却用身体护住那堆档案材料，"王科长，你当老师这么多年，学生档案被篡改，你睁只眼闭只眼？"
"我什么都不知道！"王科长额角青筋直跳，突然发力将林晚秋往墙上撞，"是赵局长亲自批示封存的！你有意见找局长去说！"
沉闷的撞击声在走廊回荡，林晚秋后背撞上墙面，震得胸腔发闷。手里的铁盒"哐当"一声磕在墙角，里面的玻璃瓶撞出细碎裂痕，不明液体顺着裂缝渗出，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
李红梅突然尖叫，声音划破雨幕："看！这是什么！"
林晚秋转头，看见李红梅捡起从王科长口袋掉出来的纸片，手指着上面的字迹发颤。那是张折叠的处方笺，墨迹被雨水晕得模糊："妊娠诊断...刘雪琪..."
林晚秋瞳孔骤然收缩——刘雪琪怀孕了？算时间，孩子月份怕是和自己前世怀孕的时间差不多！张强把刘雪琪肚子搞大，现在倒想让自己继续当垫脚石，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王科长脸色瞬间煞白，腿脚发软靠在邮筒上，盯着处方笺的眼睛像是见了鬼："不...不是我拿的...是张强硬塞给我的..."
"什么时候的事？"林晚秋步步紧逼，水顺着发梢滴在王科长的中山装上，洇出深色痕迹，"是他偷了我通知书之后，还是之前？"
男人喉结上下滚动，眼神躲闪："就...就上周...他说万一出事，让我帮着..."话没说完，突然咬住嘴唇，像是咬到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赵局长举着油纸包跑过来，老花镜滑在鼻尖上："怎么回事？档案找到没有？"
"赵局长！"林晚秋举起湿漉漉的档案袋，雨水从袋角滴落，"王科长要把我的档案塞进邮筒销毁！"
"我没有！"王科长突然激动起来，指着林晚秋怀里的铁盒，"是她拿了不该拿的东西！这铁盒里装着..."
"铁盒里装的是什么，你会不知道？"林晚秋冷笑一声，突然把半开的铁盒往王科长面前送，"是不是张强偷来又让你保管的？那些撬锁的工具，伪造印章的材料..."
阳光突然从云层钻出，透过走廊窗户斜照进来，照亮铁盒内壁——内侧贴着张泛黄的便签，正是王老师写的"清北可期"四个字！墨迹深浅不一，像是写的时候手在发抖。
王科长盯着那行字，突然像被抽了骨头似的瘫软下去，怀里散落的材料哗啦啦铺满一地。林晚秋眼尖，看见最底下压着张熟悉的纸——是王老师当年写的推荐信草稿，字迹潦草但笔画有力："该生品学兼优，实为栋梁之材..."
"王老师..."林晚秋声音发紧，眼泪突然涌上来，视线瞬间模糊，"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是不是想帮我却被你们压下来了？"
王科长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完整话："王老师他...他去年冬天就..."
走廊里突然响起尖锐的刹车声。外面传来李红梅变调的惊叫，林晚秋立刻冲到门口——李红梅正指着教育局大门方向发抖，脸色惨白如纸。
"怎么了？"林晚秋顺着她手指望去，心口猛地一沉。
教育局门口停着辆半旧的绿色吉普车，车门打开，走下的不是别人，正是本该被警察带走的张强！他手腕上还留着被手铐勒出的红印，嘴角却挂着诡异的笑，慢悠悠往档案室方向走。
"他怎么出来了？"林晚秋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铁盒在手里硌得生疼，"不是已经被警察带走了吗？"
李红梅抓住林晚秋胳膊，指甲深深掐进她湿透的衬衫："不清楚...刚才警车把他爸带走的时候..."
话没说完，更刺耳的刹车声传来。第二辆警车尖叫着转过街角，轮胎卷起的水花溅在吉普车侧面。两个穿制服的警察跳下来，直奔张强而去。
林晚秋悬着的心刚放下，就看见张强突然举起手，手里握着的东西在阳光下闪着银光——是把水果刀！刀刃上还沾着暗红色的东西，像是干涸的血迹！
"他想干嘛？"李红梅声音发颤，身体不由自主往林晚秋身后缩，"他不是被抓了吗？怎么还能..."
张强根本没看警察，眼睛直勾勾盯着走廊里的林晚秋，脸上那抹诡异的笑越来越明显。他突然扯松领带，露出脖子上明显的吻痕，不是新鲜的，但够深够红——一看就知道是谁留下的痕迹。
林晚秋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前世自己到死都不知道张强和刘雪琪早就勾搭上了！这对狗男女，一边享受着她的付出，一边在背后搞这出！
"林晚秋，刘雪琪怀的是我的孩子。"张强突然喊话，声音不大却足够走廊里所有人听清，"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这学..."
话没说完就被警笛声打断。两个警察冲过来扭住张强胳膊，金属手铐"咔嚓"锁住手腕，比刚才在教育局铐得更紧更深。其中一个年轻警察骂骂咧咧："刚放你出来又想闹事？你爸找关系把你捞出来不是让你继续作！"
林晚秋突然想起前世——张强妈逢人就说儿子毕业后就能进机关，是她托关系找的门路。原来是这个时候就开始铺垫了！
"把档案给我！"王科长突然从地上爬起来，像疯了似的扑向林晚秋，指甲抓在铁盒边缘，留下几道深印。男人呼吸带着股酸臭味，喷在林晚秋脸上。
文件散落一地，最底下那张飘到赵局长脚边。老局长弯腰捡起，瞳孔骤然收缩："这是...王老师的签名？"
纸上是王老师熟悉的笔迹，写着几行字："据学生反映，近期有不明身份人员多次窥探档案室。现有证据表明，张强及其同党可能涉及更改考生志愿..."墨水在"同党"二字上反复涂抹，纸背都透出了墨渍。
"王老师早就知道了？"林晚秋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呼吸不畅，"他是不是想帮我，所以才..."
"不关你的事！"王科长突然抢过那张纸撕个粉碎，纸屑在走廊里四散飘落，像极了前世那场烧毁她录取通知书的大火。
林晚秋抬脚猛踹王科长小腿。男人痛得闷哼声里，林晚秋已经看清散落在地的文件——有张体检表最下面用铅笔淡淡写着"怀孕周数：6周+"，日期正是去年深秋！算算时间，正好是她被张强灌酒那夜之后！
走廊里死一般安静。
林晚秋突然想起前世某天夜里，张强喝得酩酊大醉回家，脖子上有口红印。当时她只当是应酬时沾到的，现在才明白真相。胃里翻腾得更厉害，林晚秋强迫自己把涌到喉咙口的恶心感压下去。
"王科长手腕上戴的表..."李红梅突然抓住林晚秋胳膊，声音带着哭腔，"我认得那个牌子！上周在百货公司见过，要一百多块呢！王科长一个月工资才多少？"
林晚秋这才注意到，王科长的确戴着块崭新的上海牌手表，表盘在昏暗走廊里闪着不合时宜的光泽。局长说过王科长家境普通，哪来的钱买这么贵的表？
"这表..."林晚秋往前逼近一步，铁盒几乎贴到王科长胸口，"张强送你的？还是刘雪琪家给的好处？"
王科长猛地后退，后腰撞在铁皮文件柜上，发出"哐当"巨响。柜顶上的搪瓷缸摔下来，缸子滚到林晚秋脚边——缸底印着模糊的"先进工作者1983"字样，是教育局前年发的纪念品。
"不是我！"王科长眼神闪烁，喉结乱滚，"是我自己攒钱买的！你别血口喷人！"
"自己买的？"林晚秋冷笑，铁盒棱角重重击打在柜面上，回声在走廊里震荡，"上个月我还听同事说，你儿子重病住院欠了一屁股债，哪来闲钱买手表？"
王科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突然抓起地上散落的档案材料往窗外扔："你别逼我！再逼我就把这些全都烧了！谁也别想好过！"
"你敢！"赵局长及时冲过来按住他胳膊，脸色铁青，"王科长你太让我失望了！档案室钥匙怎么会在你手里？上个月安全检查明明已经收归档案室统一保管！"
男人捏着钥匙串的手开始发抖，金属碰撞声响个不停。林晚秋突然注意到，他钥匙串上挂着只红绸小袋子，正是那种装贵重饰品的盒子赠品——和前世张强妈偷偷塞给刘雪琪的那个一模一样！
"王老师当年的死..."林晚秋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是不是和你们也有关系？"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王科长心上。男人猛地后退两步，后背重重撞在档案架上，金属档案盒"哗啦啦"砸落一地。他惊恐地看着林晚秋，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完整话："不...不是...他是自己..."
走廊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李红梅她爸带着两个警察冲进来，公安制服还在滴水："晚秋！查到新情况！王秀莲刚才去派出所报案，说她男人张强被你勾引！还说你拿了他们家传家宝不还..."
"传家宝？"林晚秋眉头紧锁，突然想起铁盒夹层里的玉坠——前世临死前，张强妈抱着传家宝哭天抢地的场景突然浮现眼前。
警笛声由远及近，逐渐吞噬走廊里的呼吸声。赵局长抢过林晚秋手里的档案袋，手指抚过王老师的红色批注，突然重重叹气："这事儿...比想象的还复杂。王老师当年申请推荐林晚秋去参加数学竞赛，就是这位王科长压下来的。"
林晚秋猛地转头看王科长，对方眼神躲闪，突然冲向窗外。李红梅反应快，抓起墙角拖把往前一伸，木头棍结结实实别住男人脚踝。王科长惨叫着摔在台阶上，眼镜片摔出蛛网裂痕。
林晚秋弯腰捡起掉落的钥匙串，突然看见散落的文件里夹着张白色便签，钢笔字迹娟秀分明，是刘雪琪的笔迹："计划下周实行。档案按原计划替换。张母已同意配合演戏，如被识破则反咬林晚秋捏造事实陷害。另：肚子渐大，需尽快处理。"
最要命的是，便签右下角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和当年林晚秋丢失的准考证存根上发现的诡异笑脸一模一样！原来从那个时候起，他们就在布局了？
警笛声越来越近，像是要钻进人的骨头缝里。林晚秋数着铁皮柜上的水渍蔓延速度，每一秒都拉着心脏往下坠。
王科长突然从地上爬起来，发了疯似的扑向林晚秋："把东西还我！不然谁都别想好过！"
林晚秋侧身躲开，男人整个人撞进档案柜夹缝，胳膊被铁皮划出道血口子，鲜血瞬间染红灰色中山装。他疼得嗷嗷叫，却死死抓住林晚秋手里的铁盒不松。
两人拉扯间，铁盒"啪嗒"一声摔在水磨石地面上。盒盖弹开，里面的玻璃瓶全都滚了出来——有沾着暗红污渍的带血棉团、撬锁用的钢钎、刻着"清华大学录取专用章"的假印章，还有几张泛黄的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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