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人栖心3

第三章：三色棋光

时光站在褚嬴公寓门前，手指悬在门铃上方犹豫不决。这栋老式公寓没有电梯，他爬了六层楼，汗水已经浸透了衬衫后背。正当他下定决心按下门铃时，门却自己开了。

"小光总是这么准时。"褚嬴站在门口，宽大的白色家居服衬得他身形越发单薄。他手里拿着一台冒着烟的烤面包机，插头还垂在地上。

"这个法器，竟能自动烤制面饼，只是不知为何会喷出黑烟..."

时光一个箭步冲上去拔掉电源："这是烤面包机！不能把整个面包直接塞进去！"他掰开焦黑的面包，里面还是冰凉的，"你该把它切开...算了，这些年你都在哪？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褚嬴的眼神飘向窗外："我回到了南梁…"

时光胸口一阵发紧。他环顾四周，公寓简陋得令人心碎……一张木板床，几件换洗衣物，角落里堆满了围棋书籍和棋谱。厨房里放着半碗泡面，看起来是昨天的晚餐。

"收拾东西。"时光突然说，"搬去和我们住。"

褚嬴手中的面包机"咣当"一声掉在地上："这不合适小光…"

"十年前你消失的时候，"时光的声音有些发抖，"我发誓如果再见到你，绝不会让你一个人。"他弯腰捡起面包机，"而且你根本不会用现代电器，哪天把房子烧了怎么办？"

褚嬴的睫毛轻轻颤动："小亮他..."

"他昨晚就同意了。"时光撒谎了，但他知道俞亮最终会妥协，他总是对他妥协。

当褚嬴拎着少得可怜的行李站在俞亮和时光的公寓门口时，俞亮正在泡茶。他修长的手指在茶具间流转，听到开门声时甚至没有抬头："客房收拾好了。"

时光偷偷松了口气，接过褚嬴的行李："我带你去看看房间。"

客房朝南，窗外是一棵茂盛的樱花树。褚嬴站在窗前，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时光恍惚间想起十年前那个总是躲在“伞”下的魂灵，现在终于能站在阳光下了。

"这个叫手机。"当晚，时光拿着自己的手机给褚嬴讲解，"点这里可以打电话，就是千里传音。"

褚嬴好奇地戳着屏幕，突然一个视频自动播放，把吓得他差点把手机扔出去。时光哈哈大笑，自然地握住他的手指导他操作。从厨房出来的俞亮看到这一幕，手中的果盘微微倾斜。

"俞亮！"时光招手，"来教褚嬴用电视遥控器，我搞不定这个新款的。"

俞亮放下果盘，嘴角挂着得体的微笑："先吃饭吧，菜要凉了。"

晚餐时，褚嬴对自动感应水龙头惊叹不已，又差点被洗碗机的运转声吓得跳起来。时光笑得前仰后合，而俞亮安静地添饭布菜，目光不时扫过时光搭在褚嬴椅背上的手。

夜深人静时，时光摸进主卧，发现俞亮靠在床头看书，眼镜片反射着台灯的光。

"还没睡？"时光钻进被窝，冰凉的脚丫蹭上俞亮的小腿。

俞亮合上书："在查一些资料。"他摘下眼镜，"褚嬴老师...现在是人？"

时光的身体僵了一下："我不确定...他有实体，会饿会冷，但好像对现代社会一无所知。"

"有意思。"俞亮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明天我带他去办临时身份证。"

时光猛地抬头："你同意了？"

"不然呢？"俞亮终于露出一丝疲惫，"看你每天偷偷跑去城南？"

时光想辩解，却被一个吻堵住了嘴。这个吻比平时更用力，结束时他的嘴唇微微发麻。

"睡吧。"俞亮关上台灯，"明天还要训练。"

黑暗中，时光听到隔壁房间传来轻微的走动声，还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响。褚嬴也睡不着吗？他在想什么？时光盯着天花板，感觉自己躺在两个磁极之间，被无形的力拉扯着。

第二天早晨，时光被厨房里的响动惊醒。他揉着眼睛走到厨房门口，看到一幕令人心惊肉跳的画面。褚嬴正拿着菜刀比划，而俞亮站在他对面。从时光的角度看好像褚嬴下一秒要挥刀下去……

"你们...在干嘛？"

俞亮退后一步："教褚嬴老师切面包，你那份已经做好了。"

简单的切面包这么大动干戈？时光心想，他被褚嬴用菜刀的画面吓到…

时光看着盘子里形状怪异的三明治，胸口涌起一股暖流。他们两个刚才的举动真的很吓人，不过褚嬴只特意为他练习了花式切法。

围棋研究会安排在下午。三人在书房的大棋盘前坐下，褚嬴和俞亮分别坐在时光两侧。研究的是俞亮上周输掉的一局棋。

"这里太过保守。"褚嬴指着中盘一处，"小亮明明可以这样..."他摆出一连串凌厉的攻势。

俞亮皱眉："风险太大，如果对方这样应对..."他补上几手变化。

两人你来我往，棋盘上的火药味越来越浓。时光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十年前褚嬴也是这样指导他，只是现在对面坐着的是同样天赋异禀的俞亮。

"停！"时光突然插入一手完全不同的走法，"如果这样呢？"

褚嬴和俞亮同时愣住了。这手棋融合了褚嬴的攻势和俞亮的稳健，创造出全新的可能性。

"妙手。"褚嬴眼睛一亮。

俞亮推了推眼镜："...确实可行。"

气氛终于缓和下来。时光偷偷松了口气，没注意到两人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一周后的傍晚，方绪突然造访。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客厅。时光和褚嬴正头碰头研究一本古棋谱，俞亮在厨房泡茶，但耳朵明显朝着客厅方向。

"最近很少见你来俱乐部。"方绪对俞亮说，"遇到什么事了吗？"

俞亮将茶杯轻轻放在托盘上："没什么，只是家里来了位...远房亲戚。"

方绪挑眉看向客厅，时光正大笑着纠正褚嬴拿手机的姿势，两人的互动怎么看都不像普通亲戚。但他识趣地没有多问，只是临走时意味深长地说："别忘了下个月的循环赛。"

那晚，时光洗完澡出来，看到了在主卧门口的俞亮。他轻轻敲门："怎么不进去？"

"我在书房睡。"俞亮抱紧手里的枕头，"你和褚嬴老师有很多话要说吧。"

时光的手悬在半空。这是七年来俞亮说不和一起睡。他转身走向客房，却在门口停住脚步，里面传来褚嬴轻声哼唱的南梁小调。

时光靠在墙边，缓缓滑坐在地上。胸口熟悉的钝痛又回来了，就像十年前褚嬴刚消失时那样。只是这一次，他同时伤害了两个人，而他自己也被这两份感情撕扯得生疼。

客房的门突然开了，暖黄的灯光洒在时光蜷缩的身影上。褚嬴低头看他，眼中盛满了时光读不懂的情绪。

"进来吧，小光。"他轻声说，"地上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