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暖融融地洒在眼皮上。林晚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入眼是熟悉的天花板吊灯，米白色的柔和光晕。身下是柔软舒适的床垫，盖着轻暖的羽绒被。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令人安心的草木香薰气息。
没有冰冷的公文包，没有诡异的药味，没有令人窒息的质问。只有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深沉的平静，像沉入温暖的湖底。
她动了动，感觉身体有些绵软，但并不难受。手腕上的玉镯触感温润。昨晚…昨晚发生了什么？记忆有些模糊，像隔着一层毛玻璃。她只记得喝了沈砚煮的安神茶，很困，然后…就睡着了？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沉的梦，梦里很温暖，很安全。
卧室门被轻轻推开。沈砚端着托盘走进来，穿着柔软的浅灰色家居服，头发还有些微湿，像是刚洗过澡。晨光勾勒着他清爽的轮廓，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眼神清澈温和。
“醒了？”他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
林晚撑着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好多了…就是还有点没睡醒的感觉。”她看着沈砚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里面是一碗熬得软糯喷香的小米粥，几样清淡的小菜，还有一杯温热的蜂蜜水。
“那就好。”沈砚在床边坐下，很自然地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动作轻柔，“昨天你吓着我了，回来就睡得很沉，叫都叫不醒。”他语气里带着后怕和心疼，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递到她唇边，“来，吃点东西垫垫。饿了吧？”
粥的温度刚好，米香浓郁。林晚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温热的食物滑入胃里，带来熨帖的舒适感。昨晚那些冰冷的、混乱的记忆碎片，在这份无微不至的呵护下，变得更加遥远和不真实，像一场模糊的噩梦。
“昨天…我怎么了？”她小声问，带着点困惑。
沈砚放下勺子，拿起旁边的蜂蜜水递给她，语气平和自然：“可能是太累了，加上被那张莫名其妙的纸条吓着了，有点应激反应。”他看着她小口喝水，眼神温柔，“医生朋友说了，精神高度紧张后突然放松，是会嗜睡。没事了就好。”
纸条…林晚心里那点模糊的异样感又冒了一下头。那张纸条…写了什么？她好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很害怕。
“别想了，”沈砚像是看穿她的思绪，轻轻握了握她放在被子上的手，“一张恶作剧的废纸而已，我已经处理掉了。”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一半窗帘，让更多阳光洒进来，“今天天气特别好，别闷在屋里。去画室待会儿？你最喜欢的画架在等你呢。”
他的提议恰到好处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画室，阳光，颜料的气息…那是她感觉最放松的地方。
——
画室里果然阳光明媚。林晚坐在画架前，调色板上挤满了新鲜的颜料。她看着画布上那幅未完成的街景油画——红砖墙的咖啡馆，爬满常青藤的书店，那棵巨大的樱花树只勾勒了枝干。这是她记忆里最温暖的角落。
她拿起画笔，蘸了点钛白和浅粉，想为樱花树点上初绽的花朵。笔尖悬在画布前，却迟迟落不下去。心里有种奇怪的滞涩感，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哪里不对呢？她努力回想这条街的样子。咖啡馆的招牌…是深绿色的吗？常青藤…好像没有那么浓密？樱花树的位置…是在书店的左边还是右边？记忆像蒙上了一层薄雾，细节变得模糊不清。
“怎么不画了？”沈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不知何时进来的，手里端着一杯刚切好的水果，放在她旁边的矮桌上。他站在她身后，距离不远不近，目光落在画布上。
“我…”林晚放下画笔，有些茫然地指着画布，“我有点记不清了…咖啡馆的招牌颜色，还有那棵树…”
“记不清很正常，”沈砚的语气带着安抚的笑意，他走上前，很自然地拿起她放下的画笔，在调色板上精准地调出一种沉静的墨绿色，“喏，招牌是这个颜色，沉稳又复古。”他用笔尖在画布上咖啡馆的位置轻轻点了点，“至于树…”他又调出一点偏灰的橄榄绿，在书店墙面的位置细致地描绘出浓密藤蔓的轮廓，“常青藤长得很茂盛，把书店的窗子都遮住了一半，阳光只能从缝隙里透进去一点，特别有味道。樱花树在书店右边，枝条舒展，开花的时候像一片粉色的云。”
他的描述清晰、具体，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笃定。随着他的话语和笔尖的勾勒，林晚脑海中模糊的影像仿佛被重新聚焦、上色，变得清晰起来。对啊，就是这样！招牌是墨绿色的，常青藤很浓密，樱花树在右边！她刚才怎么会记错？
“沈砚哥，你记性真好！”林晚由衷地感叹，心里那点滞涩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信任和一丝被照顾的暖意。
沈砚放下画笔，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还不是因为你喜欢这条街，我们以前常去，我就多留意了几眼。”他把画笔塞回她手里，“好了，小画家，继续吧。阳光这么好，别辜负了。”
林晚重新拿起画笔，按照沈砚“修复”的记忆，蘸取他调好的颜色，落笔变得顺畅起来。墨绿色的招牌，浓密的常青藤…画布上的街景在笔下逐渐丰满、生动，与她脑海中重新清晰的画面完美吻合。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画布和她专注的侧脸上，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美好。
沈砚没有离开，而是拖了把椅子坐在她斜后方不远的地方，安静地看着一本医学期刊。他的存在像一道无声的屏障，隔绝了外界所有可能的干扰，只留下这片被阳光和颜料气息包裹的、绝对安全的创作空间。
时间在笔尖流淌。林晚沉浸在线条和色彩的世界里，昨晚的惊惶和那些模糊的、令人不安的碎片，被眼前这踏实、温暖的现实彻底覆盖。她甚至开始觉得，昨天那场混乱，或许真的只是自己精神紧张产生的幻觉。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打破了画室的宁静。林晚的画笔一顿。
沈砚的目光也从期刊上抬起，看了过来，带着询问。
林晚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苏晓”的名字。她下意识地看了沈砚一眼。
沈砚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温和地点点头：“接吧，你们不是约好逛街？”他语气如常，听不出任何异样。
林晚松了口气，接起电话：“喂，晓晓？”
电话那头传来苏晓的声音，听起来却和平时不太一样，少了几分咋咋呼呼，多了点小心翼翼的试探：“晚晚？你…你还好吗？昨天我…”
“我没事啊！”林晚立刻回答，语气轻松，带着点不解，“昨天你怎么了？不是说阿姨突然晕倒送医院了？阿姨没事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嗯，我妈她…没事了，就是血压有点高，观察一天就出院了。”苏晓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迟疑，甚至有些紧绷，“晚晚，昨天下午…你后来…没什么事吧？沈砚他…”
“我能有什么事？”林晚觉得苏晓的问题有点奇怪，“昨天下午我去星汇广场找你，结果观景台检修没开，白跑一趟，后来沈砚哥正好路过就接我回来了。”她顿了顿，想起沈砚在车上关于苏晓“钻牛角尖”的话，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了点劝解，“晓晓，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别总想些有的没的，多休息。”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久得让林晚以为信号断了。
“晓晓？”
“…嗯，在呢。”苏晓的声音传来，低低的，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疲惫和…疏离？“你没事就好…我…我这边还有点事，先挂了。改天…改天再聊。”
电话被匆匆挂断，只剩下忙音。
林晚拿着手机，有点莫名其妙。苏晓今天怎么怪怪的？说话吞吞吐吐，还提前挂电话？
“怎么了？”沈砚放下期刊，关切地问，“苏晓说什么了？阿姨没事吧？”
“她说阿姨没事，就是血压高。”林晚放下手机，拿起画笔，没太在意，“就是感觉她今天说话有点怪怪的，可能还没休息好。”
“嗯，”沈砚站起身，走到她身后，双手轻轻搭在她肩膀上，力道适中地揉捏着她有些僵硬的肩颈，“她家里有事，自己又爱胡思乱想，状态不好也正常。你多体谅她。”他的手指带着温热的力度，手法娴熟地缓解着她的疲惫，“别让她那些情绪影响到你就好。”
他的话语温和，动作体贴。林晚舒服地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享受着这份无微不至的照顾。刚才苏晓那通电话带来的那点微小的疑惑和不适，在这份令人安心的抚慰下，如同阳光下的薄霜，悄然消融，不留痕迹。
画室里，阳光依旧明媚，颜料的气息依旧芬芳。林晚闭上眼睛，感受着肩上传来的、掌控一切的温柔力道，意识沉溺于这片被精心维护的、毫无瑕疵的宁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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