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忙音在耳边消失，书房冰冷的门板紧贴着林晚的后背，寒意刺骨。她瘫坐在地上，急促的喘息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沈砚那句“书房的门好像没关严”像魔咒一样在脑海里盘旋，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力量。
他知道。他一定知道她进去了。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甚至不敢抬头，目光死死盯着光洁的地板，仿佛能从倒影里看到天花板上某个隐藏的、窥视的眼睛。时间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门锁的轻响。
林晚浑身一颤，几乎是连滚爬爬地从地上站起来，踉跄着冲到客厅沙发旁，抓起之前丢在扶手上的画册，胡乱翻开，手指却抖得几乎拿不稳书页。
门开了。沈砚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精致的纸袋，散发着烘焙的甜香。
“晚晚，我回来了。”他声音温和，带着一丝工作后的疲惫，目光自然地扫过客厅，落在她身上。
林晚强迫自己抬起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回来了。”她的声音干涩发紧，眼神躲闪着不敢与他对视。
沈砚似乎没在意她的异样，换了鞋走过来，将纸袋放在茶几上。“路过那家新开的法式甜品店，给你带了招牌的栗子蒙布朗，你以前说过喜欢栗子味的。”他语气随意，仿佛只是分享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以前……又是“以前”。
林晚看着那个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纸袋，胃里却一阵翻搅。她根本不记得自己说过喜欢栗子味。此刻，这份“体贴”像裹着糖霜的毒药。
沈砚在她身边坐下，沙发微微下陷。他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微凉气息，混合着淡淡的消毒水味。他侧过身，很自然地伸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
林晚的身体瞬间僵硬，像被冻住一样，连呼吸都停滞了。她强忍着没有躲开，指甲深深掐进画册的书页里。
“怎么脸色还是这么白？”沈砚的指腹带着薄茧，摩挲着她冰凉的皮肤，眼神专注地审视着她，“手也这么凉。”他顺势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掌心包裹住她冰凉的手指，试图传递温暖。
他的触碰，曾经是她安全感的来源，此刻却只让她感到毛骨悚然。林晚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凝固了，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她想抽回手，但身体却像被钉住，动弹不得。
“我……我可能还没缓过来，有点累。”她垂下眼帘，盯着两人交握的手，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累就好好休息。”沈砚的声音低沉而柔和，带着一种催眠般的安抚力量，“别胡思乱想。”他微微用力，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林晚僵硬地靠在他肩上，鼻尖充斥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混合着消毒水和一种冷冽的木质香调。这气息曾让她安心，现在却让她感到窒息。她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任由他抱着，身体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书房很干净。”沈砚的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忽然轻声说了一句。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果然在说书房！
“嗯……我，我帮你关好门了。”她几乎是屏着呼吸回答，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我知道。”沈砚的手臂紧了紧，将她更密实地圈在怀里，语气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我的晚晚最乖了。”
“乖”这个字，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刺进林晚的心里。他是在警告她吗？警告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掌控之中？
“对了，”沈砚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依旧轻松，“过几天美术馆那边有个小型沙龙，是青年艺术家交流，张教授问你要不要参加？他说你的《春之喃》反响很好，想让你去聊聊创作心得。”
美术馆？沙龙？林晚混乱的思绪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断了一瞬。张教授？那个送邀请函的老教授？这似乎是一个……接触外界的窗口？一个暂时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囚笼”的机会？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恐惧。林晚几乎是立刻抓住了这根稻草！
“去！”她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突兀，随即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放缓语气，带着一丝刻意的期待，“我……我想去。在家闷太久了，正好出去透透气，跟同行交流一下也好。”
她感觉到沈砚抱着她的手臂似乎顿了一下，很短暂，快得像她的错觉。
“你想去？”他低头，镜片后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审视的意味。
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努力让眼神显得真诚而渴望：“嗯，想去。张教授特意邀请的，不去好像不太好……而且，我也确实想听听别人的意见。”她甚至尝试着在他怀里微微动了动，流露出一点“撒娇”的意味，“可以吗？”
沈砚静静地看着她，深邃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她脸上逡巡。客厅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林晚感觉自己手心又开始冒汗，后背一片冰凉。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沈砚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温和的弧度，像冰雪初融。
“当然可以。”他抬手，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顶，动作一如既往的亲昵，“你想去，我们就去。我的晚晚有才华，应该被更多人看到。”他的语气充满了鼓励和支持，仿佛刚才那片刻的审视从未发生过。
林晚心里那块悬着的大石头，轰然落地一半，但另一半却沉得更深。他答应了，答应得如此爽快。这究竟是出于对她意愿的“尊重”，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掌控？他会不会全程陪同？沙龙上会不会也有他的“眼睛”？
“谢谢。”她低声道谢，将脸埋进他怀里，掩饰自己复杂难言的表情。靠得这么近，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内平稳有力的心跳，那节奏规律得可怕。
“谢什么。”沈砚低笑一声，下巴蹭了蹭她的发丝，“不过，这几天要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到时候，漂漂亮亮地去。”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耳廓，带来一阵战栗。
“嗯。”林晚闷闷地应着。
“我去给你热牛奶。”沈砚松开她，站起身，动作从容优雅，走向厨房。
林晚独自留在沙发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厨房门口，才敢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整个人几乎虚脱。刚才那短暂的对话，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还在微微颤抖。一场沙龙……一个离开牢笼片刻的机会？还是……只是从一个小笼子，换到了一个更大、却同样由他掌控的舞台？
厨房里传来微波炉运转的轻微嗡鸣。牛奶的甜香渐渐弥漫开，温柔地包裹着这个华美的囚笼。林晚抱紧了自己的手臂，只觉得这温暖，比刚才书房门板的冰冷，更加令人绝望。
她看向茶几上那个装着栗子蒙布朗的精致纸袋。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