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那张口红写就的纸条,像一块烧红的炭,藏在林晚连衣裙腰间的内衬口袋里,灼烧着她的皮肤和神经。那行字——“小心!他什么都看得到!老地方,明天下午三点”——在脑海里反复回响,带来巨大的希望和更深的恐惧。
沈砚就在身边开车,神态自若,仿佛只是接妻子回家。林晚闭着眼假寐,手心却紧紧按着那个藏着秘密的小口袋,心跳沉重得像擂鼓。她必须去赴约!必须知道苏晓掌握了什么!但怎么去?怎么避开沈砚无处不在的“眼睛”?
第二天上午,林晚一直在寻找开口的机会。她表现得比平时更“乖巧”,帮沈砚递文件,安静地看画册,直到沈砚处理完一封邮件,靠在椅背上稍作休息。
“沈砚,”她放下画册,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轻松,“下午……我想出去一趟。”
沈砚的目光从电脑屏幕移向她,镜片后的眼神温和:“哦?想去哪儿?”
“苏晓,”林晚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像临时起意,“她刚给我发消息,说好久没见了,约我下午出去逛逛,喝个下午茶什么的。”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面其实只有一条无关紧要的天气推送,但她赌沈砚不会细看。
沈砚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那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穿透力,让林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努力维持着自然的笑容,甚至带上了一点期待:“可以吗?在家待久了,也想跟朋友聚聚。”
短暂的沉默。客厅里只有空调轻微的送风声。
终于,沈砚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温和的弧度:“当然可以。和朋友聚聚是好事。”他站起身,走到林晚身边,很自然地替她将颊边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想去哪里?我送你?”
“不用不用!”林晚连忙摆手,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点,随即意识到失态,赶紧放缓,“苏晓说她开车来接我,就在小区门口碰头。逛的地方……可能就市中心那几个商场吧,她说有家新开的甜品店不错。”她临时编着地点,手心微微冒汗。
“嗯。”沈砚点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安排。他转身走向衣帽间,“下午太阳大,穿那件浅蓝色的防晒外套吧,帽子大一点。记得带上伞。”他边说边熟练地替她拿出外套、搭配好手袋,甚至检查了一下包里的纸巾和备用钥匙,动作体贴得无可挑剔。
“知道啦。”林晚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心底那点因为撒谎而生的愧疚,被他这份无微不至的“关怀”冲淡了不少,甚至隐隐生出一丝天真的侥幸——他是不是真的信了?他好像……没有起疑?
下午两点半,林晚换好衣服,背上沈砚准备好的帆布包。沈砚亲自送她到电梯口,叮嘱道:“玩得开心点。结束前给我电话,我去接你。”
“嗯,好。”林晚按下电梯按钮,不敢回头看他。直到电梯门合上,她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按着砰砰直跳的心口。第一步,似乎成功了?
苏晓的车果然等在小区门口。一上车,苏晓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晚晚!想死我了!”她的笑容灿烂,带着重逢的喜悦,看不出丝毫纸条事件里的紧张和担忧。
林晚的心却沉了一下。苏晓的反应……太正常了,正常得不像刚冒险传递过警告信息的人。
车子启动,驶向大学后门的方向。林晚的心悬着,直到车子拐进那条熟悉的小巷,停在那家她们学生时代最爱的、藏在绿荫深处的奶茶店门口。店里还是老样子,放着舒缓的轻音乐,人不多。
两人找了个最里面的卡座坐下,点了以前常喝的奶茶。寒暄了几句近况,林晚终于按捺不住,趁着服务员走开,压低声音,急切地问:“苏晓,你昨天……在沙龙上,是不是给我塞了张纸条?”
苏晓正咬着吸管,闻言一愣,茫然地看着她:“纸条?什么纸条?我昨天是想跟你打招呼来着,但看你好像很忙,跟张教授他们聊得挺好,我就没过去打扰啊。”她的表情困惑又无辜,完全不似作伪。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不是苏晓?!
“就是……一个纸团,上面用口红写了字……”林晚的声音有些发颤,她急切地从帆布包里翻出那个被她小心藏好的纸团,摊开在桌面上,“你看!就是这个!不是你写的吗?”
苏晓凑过来,看着那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潦草的口红字迹清晰可见。她仔细辨认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了,摇摇头:“晚晚,这真不是我写的。我昨天是看到你了,但根本没机会靠近你,更别说塞纸条了。这字迹……也不像我的啊。”她拿起自己的手机,打开备忘录,随手写了几个字,“你看,我的字是这样的。”
林晚看着苏晓手机屏幕上娟秀的字迹,再看看桌上那张狂草般的口红字,心彻底凉了半截。真的不是苏晓!
一股巨大的混乱和恐慌瞬间攫住了她!不是苏晓,那是谁?!纸条上的警告是真的吗?“老地方”的指向为何如此精准?这到底是善意的提醒,还是……一个更可怕的陷阱?
“晚晚?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苏晓担忧地握住她的手,“这纸条……谁给你的?上面写的什么意思?什么‘他什么都看得到’?谁?”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林晚却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看着苏晓真诚担忧的眼睛,知道她不是那种做了事不承认的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恐惧感淹没了她。她不能把苏晓卷进这个可怕的漩涡里。
“没……没什么。”林晚猛地收回手,飞快地将那张纸条重新揉成一团,胡乱塞进帆布包的侧袋里,脸上挤出勉强的笑容,“可能……是我搞错了。也许是哪个恶作剧吧。别管它了!我们好不容易出来,说点开心的!”
苏晓显然不信,还想追问:“可是……”
“真的没事!”林晚打断她,语气带着刻意的轻松,“快尝尝你的奶茶,是不是还是以前的味道?”她努力把话题岔开,心里却乱成了一团麻。
苏晓看着她强颜欢笑的样子,眼神复杂,但最终还是没再追问,顺着她的话聊起了其他。一下午的“游玩”在林晚的心不在焉和苏晓的欲言又止中度过。林晚机械地跟着苏晓逛了街,吃了甜品,却味同嚼蜡,脑子里全是那张来历不明的纸条和巨大的问号。
傍晚,苏晓开车送林晚回到小区门口。下车前,苏晓拉住她,认真地说:“晚晚,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可以跟我说。我们是朋友。”
林晚心头一酸,用力点点头:“嗯,我知道。谢谢你,苏晓。”她不敢再多说,匆匆下了车。
走进公寓楼,电梯上升的短暂时间里,林晚迫不及待地拉开帆布包的侧袋,想把那张纸条拿出来再看个仔细——这是唯一的线索了!
手指在侧袋里摸索了几下……空的?!
她的心猛地一沉!她不死心,把整个帆布包里的东西都倒在了电梯轿厢的地毯上:钥匙、钱包、纸巾、口红、手机……唯独没有那个被揉得紧紧的纸团!
怎么会?!她明明亲手塞进去的!林晚脸色煞白,手忙脚乱地翻找着包里的每一个夹层,甚至把帆布包的内衬都翻了过来——空空如也!
纸条不见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巨大的恐慌瞬间将她淹没!电梯门“叮”一声打开,她甚至忘了捡起地上的东西,失魂落魄地冲进家门。
“回来了?”沈砚的声音从客厅传来。他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姿态闲适。
林晚猛地顿住脚步,看着他,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
沈砚放下书,走过来,看到她脸色惨白、失魂落魄的样子,以及散落在地上的东西(她刚才慌乱没捡),眉头微蹙:“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和苏晓玩得不开心?”他语气带着关切,蹲下身,动作自然地帮她捡起地上的物品,放回帆布包。
“我……我……”林晚看着他那张温润关切的脸,又想起纸条上“他什么都看得到”的警告,巨大的恐惧让她语无伦次,“我的东西……好像丢了一样很重要的……”
“丢了什么?”沈砚站起身,把包递给她,目光温和地看着她。
“……一张纸条。”林晚的声音低不可闻,带着绝望。
“纸条?”沈砚似乎有些困惑,“很重要的纸条吗?上面写了什么?”
“没……没什么……”林晚猛地摇头,不敢再说下去。
沈砚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动作带着安抚:“好了好了,别急。一张纸条而已,丢了就丢了,别把自己吓坏了。可能是你不小心掉在路上了,或者记错了放的地方?”
他语气那么笃定,那么理所当然,仿佛她只是在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庸人自扰。
“也许……是我记错了……”林晚喃喃道,巨大的疲惫感和无力感涌上来。她真的记错了吗?
“看你累的。”沈砚揽住她的肩,带她走到沙发边坐下,“我去给你泡杯热可可,安神。喝完休息一下。”
很快,一杯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郁香气的热可可递到了林晚手中。她捧着温热的杯子,指尖的冰凉似乎被驱散了一点。她小口啜饮着,甜腻丝滑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一种奇异的、麻痹神经的暖意。脑子里那些混乱的思绪、巨大的恐慌,似乎也在这暖意中渐渐变得模糊、沉重起来。
沈砚坐在她身边,安静地陪着她,没有再追问纸条的事。
晚餐是沈砚叫的外卖,精致的餐点。林晚没什么胃口,机械地吃了几口。热可可带来的暖意和倦意越来越浓,她只觉得眼皮沉重,思维也变得滞涩。
草草洗漱后,林晚几乎是沾枕即眠。意识沉入黑暗前,最后一个模糊的念头是:那张纸条……到底是谁写的?又为什么会消失?
而沈砚坐在床边,看着她在药物作用下迅速沉入深眠的侧脸,镜片后的目光在昏暗的灯光下,深不见底。他伸出手,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她微蹙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