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效将林晚的意识拖入无梦的深渊。沈砚坐在床边，指尖下是她平稳却稍显缓慢的脉搏。床头柜上的电子时钟无声地跳动着数字，房间里只有加湿器喷出细微水雾的轻响。
嗡——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不是他常用的那只，而是一部贴着防尘膜的黑色老式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号码没有存储名字，只有一串加密前缀。沈砚的眼神瞬间锐利如手术刀，他迅速起身，无声地走出卧室，轻轻带上门。
客厅的冷光下，他按下接听键。
“说。”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刻意压低、语速飞快的男声：“砚哥，出事了！苏晓……在回她公寓的路上，被一辆闯红灯的渣土车撞了！刚送进市一院急救，情况……不太好！”
沈砚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关节泛白。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像被强光刺到。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现场？”他问，声音冷得像冰。
“交警初步判断是意外，司机酒测超标，烂醉如泥！但……撞得太狠了，那渣土车像是瞅准了冲过去的！苏晓的手机飞出去老远，屏幕都碎了……”对方的声音带着后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暗示。
“知道了。”沈砚打断他，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人在哪个手术室？”
“急诊三楼，神外手术室3号。”
“盯着。任何情况，第一时间告诉我。”沈砚挂断电话，站在原地没动。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百叶窗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条纹。
意外？酒驾？
他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冰冷、毫无温度的弧度。太“及时”了。上午刚在美术馆门口举牌抗议，下午就“意外”遭遇酒驾渣土车？这巧合拙劣得可笑。是谁？陈屿那边残余的人？还是……他清理得不够干净的某个环节？
他转身快步走向书房，推开门。书桌上，那部从不离身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幽幽亮着。他输入一串复杂的指令，屏幕立刻分割成十几个小窗口，实时显示着公寓内外不同角度的监控画面——客厅、走廊、电梯间、地下车库入口、甚至……卧室门口。
他的目光在卧室门外的画面上停留了一瞬。门紧闭着，毫无动静。
他调出另一个加密程序，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屏幕上迅速滚动过大量关于苏晓车祸的碎片信息：肇事司机身份背景（一个劣迹斑斑的货车司机）、酒精检测报告（数值高得离谱）、现场目击者模糊的证词（都说车开得又猛又歪）……一切都指向一场纯粹的、悲惨的意外。
完美得无懈可击。
沈砚的指尖停在回车键上，没有按下去下达清除所有痕迹的指令。一丝极其细微的烦躁掠过他眼底。苏晓是个麻烦，但她的“意外”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只会带来更大的麻烦——尤其是对林晚。如果林晚知道……
他猛地合上笔记本电脑！屏幕光瞬间熄灭。
不行。必须彻底隔绝。
他快步走回卧室门口，侧耳倾听了一下。里面依旧安静。他轻轻拧开门把手。
林晚还在沉睡，呼吸均匀。沈砚走到床边，俯下身，近距离地、仔细地观察她的脸。药效作用下，她的睡颜异常宁静，甚至带着点孩童般的无害。他伸出手，指尖悬在她微蹙的眉心上方，停顿了一下，最终没有落下。他只是替她将滑落的薄被往上拉了拉，盖住肩膀。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床尾地毯上，靠近林晚垂落的手边，有一个小小的、深色的、不起眼的东西。
是一个沾着几点暗红色污渍的U盘！
沈砚的呼吸瞬间一窒！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它应该在他书房保险柜最深处的暗格里！他昨晚明明检查过！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窜上他的脊椎！他几乎是立刻伸手去捡！
指尖即将触碰到U盘的瞬间——
“嗯……”床上的林晚无意识地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身体微微动了动，那只垂在床边的手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尖……正好擦过那个冰冷的U盘边缘！
沈砚的动作硬生生顿在半空！
林晚的指尖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像被冰到一样，又无意识地缩了回去，重新落回柔软的被褥里。她翻了个身，面朝里，继续沉睡着，对近在咫尺的危险毫无所觉。
沈砚僵在原地，保持着弯腰伸手的姿势，像一尊冰冷的雕塑。他的目光死死锁在那个沾着暗红污渍的U盘上，又缓缓移到林晚那只无知无觉的手上，最后，定格在她沉睡的侧脸上。
镜片后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混杂着难以置信的惊疑、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以及……一种被无形之物挑衅的、冰冷的暴怒。
U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谁放的？！是那个制造“意外”的人？还是……这公寓里，还有他不知道的眼睛？或者……是沉睡中的林晚，在药物的间隙，某种连他都无法完全压制的本能，驱使她找到了这个被深藏的东西？
这个念头荒谬得让他指尖发凉。不可能！他的药剂和程序万无一失！
他不再犹豫，迅速弯腰，用指尖拈起那个冰冷的金属U盘。那几点暗红的污渍，在卧室昏暗的光线下，像凝结的血。他迅速将U盘攥入手心，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他直起身，胸膛微微起伏。再看向林晚时，眼神已恢复了一片深潭般的幽暗，只是那潭水深处，翻涌着从未有过的、冰冷的漩涡。
他无声地退出卧室，紧紧关上门，将那个沾着不祥印记的U盘，死死地攥在掌心。
客厅里，他拨通了另一个加密号码，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淬了冰的寒意：
“是我。调出过去72小时内，公寓所有区域，尤其是卧室的完整监控记录。一帧一帧查。还有……查一下苏晓出事前半小时，她手机的通讯记录和最后位置轨迹。要快。”
挂断电话，沈砚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城市的灯火璀璨如星河，却照不进他眼底的冰冷阴霾。他摊开手掌，那个小小的、染血的U盘静静躺在掌心，像一个沉默的、带着血腥味的嘲讽。
平静的湖面下，暗流终于裹挟着血色，汹涌而至。而他精心构筑的堡垒，第一次，出现了一道连他都无法立刻看清来源的裂痕。
卧室里，沉睡的林晚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身体，那只曾经擦过U盘边缘的手，指尖在柔软的床单上，微微地、无意识地勾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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