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来。林晚刚在餐桌前坐下，沈砚就将一杯温度刚好的蜂蜜水推到她手边，动作自然得如同呼吸。
“晚晚，”他切着盘中的煎蛋，语气随意得像在谈论天气，“昨天跟苏晓聊得开心吗？我看你回来时，好像有点疲惫？”他抬眼看她，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温和关切。
林晚想起苏晓那些话，心里掠过一丝极淡的不自在，下意识地低头喝了口水：“还好……就是晓晓她……可能对我恢复的情况有点担心，话多了些。”她不想复述那些关于“控制”的言论，本能地为闺蜜找了个台阶。
“嗯，关心则乱。”沈砚点点头，表示理解，语气带着一种包容的纵容，“苏小姐性子直爽，也是为你好。不过，”他话锋一转，极其自然地接上，“你现在需要的是静养和规律的生活，情绪起伏太大，或者过度社交消耗精力，对神经系统的恢复都不利。”
他放下刀叉，用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目光专注地看着她，“张教授（康复中心的权威）上次也特意强调过，对吧？这个阶段，稳定的环境、平和的情绪比什么都重要。”
他搬出了权威的医嘱，语气平和，逻辑清晰，完全站在为她健康考虑的制高点上。林晚想起康复中心那位严肃的老教授确实说过类似的话，心里的那点犹豫瞬间被说服了大半。是啊，砚哥哥是专业的，他怎么会害自己？
“我知道的。”林晚点点头，心里那点因苏晓而起的波澜，被沈砚三言两语就抚平了，“我会注意的。”
“乖。”沈砚满意地笑了，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带着亲昵的宠溺，“下周有个小型私人拍卖会，有几幅你可能会喜欢的当代水墨，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就当散心。”
他巧妙地用一个更有“价值”、更“安全”的行程，覆盖了苏晓可能带来的“不稳定”邀约。
林晚的眼睛亮了亮：“真的？好呀！”对画作的喜爱轻易压过了其他。
就在这时，林晚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是苏晓的微信：【晚晚！周末空不？城西新开了一家超棒的手工陶艺体验馆，据说老师超厉害！一起去捏泥巴释放压力啊？[兴奋搓手.jpg]】
林晚拿起手机，手指刚碰到屏幕，沈砚温和的声音就在旁边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提醒：“晚晚，先把早餐吃完，凉了对胃不好。”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机上，没有阻止，但那温和的注视本身就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林晚“哦”了一声，下意识地放下手机，先拿起勺子喝粥。
等她再拿起手机准备回复时，沈砚已经拿起他的平板，调出了一份电子请柬，自然地递到她面前：“对了，看看这个。周日下午，陈伯伯家孙子的满月宴，在云顶花园酒店。陈伯伯特意问起你，说好久没见你了。我们一起去？”
云顶花园酒店……在城东，和城西的陶艺馆完全是两个方向。时间也正好撞在下午。
林晚看着屏幕上苏晓那条充满期待的信息，又看看沈砚递过来的、印着可爱婴儿照片的电子请柬。一个是闺蜜的玩乐邀约，一个是重要的世交长辈的家族聚会……
孰轻孰重，几乎不需要衡量。她甚至没意识到这个“恰好”的冲突有多么刻意。
她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几秒，最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回复苏晓：【晓晓，真不巧啊[哭哭.jpg]，周日下午砚哥哥要带我去参加一个很重要的满月宴，去不了陶艺馆了……下次！下次一定陪你！】发送出去，心里那点小小的失落很快被对满月宴的期待取代。
沈砚将她的回复尽收眼底，镜片后的眸光平静无波，唇角却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弯。他收回平板，语气温和：“快吃吧，待会儿送你去画室。”
几天后，苏晓的信息又来了：【晚晚！救命！我搞到两张下周三晚上先锋画廊那个小众摄影展的VIP票！据说超震撼！一起去接受艺术洗礼？[星星眼.jpg]】
林晚看到信息时，正在沈砚的书房里，翻看他带回来的几本最新画册。她刚想开心回复，沈砚恰好从文件里抬起头，揉了揉眉心，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歉意看向她：“晚晚，有个事得跟你商量下。”
“嗯？”林晚放下手机。
“下周三晚上，恐怕得占用你一点时间了。”
沈砚起身走到她身边，将一份打印好的日程表放在她面前的画册上，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其中一行，“院里临时安排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跨国远程病例研讨会，几位国际顶尖的神经外科专家都在线，主题恰好涉及你康复阶段的那种脑损伤后续护理的最新进展。”
他微微蹙眉，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重要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这个研讨会对我很关键，对你的情况也很有参考价值。我想……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听听？有些专业术语和数据，可能需要你帮我记录一下，你知道的，我的助理对神经学这块不够深入。”
他的理由冠冕堂皇，无懈可击。关乎她的健康，关乎他的工作。而且，他需要她。
林晚看着日程表上那个被重点标出的会议时间，再看看苏晓信息里提到的“下周三晚上”，时间完美重叠。
她几乎没有任何挣扎的念头，立刻拿起手机回复苏晓：【晓晓，下周三晚上不行了[叹气]，砚哥哥有个特别重要的医学研讨会，我得陪他一起，可能还要帮忙。摄影展只能下次了……[抱抱.jpg]】
苏晓的回复隔了一会儿才来：【……[捂脸.jpg] 行吧，林大忙人。感觉约你比约沈院长还难[狗头]。】后面那个狗头表情，也掩饰不住字里行间浓浓的失望和一丝微妙的抱怨。
林晚看着信息，心里有点小小的歉疚，但很快被“砚哥哥需要我”的责任感填满。她甚至觉得苏晓有点小题大做，看个展览而已，以后有的是机会。
类似的“巧合”开始频繁上演。
苏晓约她周末下午茶：【晚晚，发现一家超隐蔽的甜品店！抹茶千层绝了！下午三点？】
沈砚会提前安排好：“晚晚，下午三点康复中心有个新引进的神经反馈放松疗程，张教授特意给你留了名额，我们去试试？”
苏晓约她工作日晚上看电影：【新上的那部文艺片口碑爆了！明晚七点场走起？】
沈砚会“恰好”带回两张更早时间的、她更感兴趣的音乐剧门票：“晚晚，朋友送的票，明晚六点半开演，是你喜欢的剧团，机会难得。”
一次，两次，三次……
每一次，沈砚的理由都无比正当——她的健康复健、重要的家族社交、对他工作有益的学术活动、她更感兴趣的文化项目……每一次，他都表现得那么体贴周到，仿佛只是把更好的选择捧到她面前。
每一次，林晚在短暂的犹豫后，都会选择他安排的路，并自我说服：砚哥哥是对的，他安排的更好、更重要。
日历上，原本可能属于苏晓的标记，被一个个沈砚安排的行程覆盖、取代。
林晚和闺蜜的联系，肉眼可见地稀疏下去。苏晓发来的信息，从最初的热情邀约，渐渐变成了分享趣事和日常吐槽，但林晚的回复总是隔着时间差，带着歉意和“下次再说”的承诺，显得心不在焉。
这天晚上，林晚靠在床头刷手机，微信置顶是沈砚提醒她喝睡前牛奶的消息。
她往下划了划，看到和苏晓的聊天框已经被压到了很下面。
最后一条是苏晓下午发来的：【晚晚，看到个超像你的娃娃！[图片] 话说，你最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信息也不回，电话也总占线（别跟我说又在陪沈院长开会！），不会是把我打入冷宫了吧？[委屈巴巴.jpg]】
林晚心里一紧，涌起一阵强烈的愧疚感。
她赶紧打字：【没有没有！最近是有点忙……】手指在屏幕上悬停，却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这“忙”到底是什么。陪沈砚参加宴会？听沈砚的学术会议？还是按沈砚的安排做各种康复项目？这些理由，连她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她烦躁地锁了屏，把手机丢到一边。
床头灯柔和的光线下，无名指上的钻戒闪烁着冷硬的光泽。
她有些茫然地望着天花板，心里空落落的，像缺了一块什么。苏晓是她大学时代最要好的朋友，无话不谈，可现在……
手机屏幕又无声地亮了一下，是苏晓的回复，只有短短一句，却像一根细针，轻轻扎了她一下：【晚晚，你好像……失踪了。】
林晚盯着那条信息，指尖冰凉。她下意识地想拨个电话过去，解释点什么。可就在这时，卧室门被轻轻推开。
沈砚端着一杯温热的牛奶走进来，身上还带着沐浴后清爽的水汽和淡淡的木质香气。
他走到床边，将牛奶递给她，动作自然流畅：“温度刚好，喝了早点休息。”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林晚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腿上，扯出一个笑容：“没什么……就是有点困了。”她接过牛奶，温热的瓷杯熨帖着掌心，却暖不到心底深处那点莫名的凉意。
沈砚在她床边坐下，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动作轻柔：“没发烧。是不是今天去画室累着了？”他语气温和，带着全然的关切，“明天在家好好休息，别出去了。我让人把午餐送过来。”
他的安排一如既往的周全体贴，为她隔绝了所有可能的“疲惫”和“打扰”，包括……那个可能带来“困扰”的电话。林晚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关心的英俊脸庞，听着他低沉温柔的嗓音，心里那点对苏晓的愧疚和茫然，像暴露在阳光下的薄雾，迅速消散了。
她低下头，小口喝着温热的牛奶，乖乖应道：“嗯，听你的。”牛奶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似乎真的驱散了些许疲惫和不安。至于那条信息……明天再说吧。她这样想着，将手机推得更远了些。
沈砚看着她温顺的侧脸，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满意的幽光。他抬手，极其自然地拿走了她随意扣在腿上的手机，放在自己这边的床头柜上，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喝完就睡，别看手机了，伤眼睛。”他的声音温柔得像催眠曲。
林晚没有任何异议，只是点了点头，将空了的牛奶杯递还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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