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那句“你好像失踪了”带来的微刺感,被沈砚随后几天密集的“甜蜜轰炸”彻底覆盖。
一场顶级私人画廊的预展酒会(沈砚全程将她护在臂弯,挡掉所有不必要的寒暄),一套她心仪已久却限量难求的定制画笔(他轻描淡写地说“恰好认识主理人”),甚至一次突发奇想的深夜山顶观星(他亲自开车,毯子裹得她严严实实,热可可的温度恰到好处)……
每一次精心安排的“惊喜”,都像一剂强效麻醉,精准地麻痹着林晚对自由流逝的微弱感知。她沉溺在他织就的、名为“宠爱”的柔软蛛网里,心甘情愿。
这天下午,林家别墅三楼露台改造的工程宣告结束。沈砚牵着林晚的手,站在那扇厚重的磨砂玻璃门前。他嘴角噙着温润的笑意,眼底却翻涌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期待。
“准备好了吗,我的缪斯?”他声音低沉,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手指轻轻一推。
门无声滑开。
刺目的阳光被智能调光系统瞬间柔化,均匀地铺满整个空间。林晚下意识地眯了眯眼,随即被眼前的景象攫住了呼吸。这不再仅仅是一个画室,而是一个为供奉她而生的、纯白的圣坛。
正中央矗立着最新款的电动液压画架,流线型的金属骨架泛着冷硬的光泽,环绕四周的,是按光谱序列精确排列的顶级颜料管。
巨大的恒温恒湿储藏柜镶嵌在一侧墙壁,玻璃门后隐约可见昂贵的画布卷轴和特种纸张。另一面墙则被设计成可滑动的磁性展示轨道,空无一物,等待着被她的作品填满。
角落那组看起来舒适无比的米白色沙发和小茶几,更像是博物馆里供人短暂休憩的摆设,干净得不染尘埃。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崭新的材料气味,混合着中央新风系统送出的、经过多重过滤的洁净空气。
太完美了。完美得像一个巨大的、无菌的标本盒。
林晚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几步,低跟鞋踩在吸音性能极好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画架冰凉的金属边缘。那触感顺着指尖蔓延上来,带着一丝不近人情的疏离。
“喜欢吗?”
沈砚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他不知何时已悄然靠近,温热的胸膛几乎贴上她的后背,手臂极其自然地环过她的腰,将她困在他与冰冷的画架之间。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这里的一切,都为你而生。每一寸光,每一缕空气,都只为滋养你的才华。”他的手臂收紧,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发顶,姿态亲昵,却带着一种无形的禁锢力量。
林晚的身体在他怀里微微僵硬了一瞬。这空间带来的震撼感里,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窒息。
太安静了,安静得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这里没有松节油与亚麻籽油混合的、属于画室特有的“旧”气味,没有随意堆在角落等待灵感的半成品,没有朋友来访时不小心滴落的咖啡渍……这里只有绝对的秩序和一种被精心计算过的“完美”。
她试图找回自己旧画室的熟悉感,目光下意识地投向角落——那里原本该是她堆放常用旧画具的地方。然而,入眼的只有一个崭新的、造型极其流畅现代的白色烟雾报警器,安静地嵌在天花板角落。
“砚哥哥……原来的那些画具呢?还有我那些没画完的……”她轻声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沈砚环在她腰间的手臂似乎又收紧了一毫,语气却温柔得滴水不漏:“那些旧东西,沾了太多灰尘和化学残留,对你的恢复期不好。我都让人仔细收进地下室恒温箱封存了。”他侧过头,温热的唇几乎贴上她的鬓角,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这里的一切都是全新的,最顶级的。晚晚,忘掉过去那些粗糙和不完美,你值得最好的。在这里,你只需要专注创作,其他的一切,都有我。”
“其他的一切,都有我。”这句话瞬间击溃了林晚心头那点微弱的抵抗。是啊,砚哥哥总是为她考虑得最周全。安全、顶级、专注……她还有什么理由不满?那点对旧物的怀念,在强大的、被“珍视”的感觉面前,显得那么不合时宜和小家子气。
她放松身体,靠回他坚实的怀抱里,努力扬起一个依赖的笑容:“嗯,谢谢你,砚哥哥。这里……真的很棒。”
沈砚满意地笑了,那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无比温润迷人。他低头,一个轻柔如羽毛的吻落在她的眉心,带着无尽的珍视。“你喜欢就好。”他松开环抱,却顺势牵起她的手,带着她走向巨大的落地窗,“来看看视野。”
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园和远处城市的轮廓线,视野开阔。沈砚站在她身侧,一手随意地搭在窗框上,一手仍握着她的手,姿态闲适。阳光勾勒着他完美的侧脸线条。
就在这时,林晚忽然感到画室里的温度似乎升高了一点。很细微的变化,若非她皮肤敏感,几乎难以察觉。她微微蹙了下眉,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轻轻蹭了蹭自己裸露的小臂。
“怎么了?”沈砚立刻捕捉到她细微的动作,关切地问。
“没什么,”林晚摇摇头,有些困惑,“好像……有点点热?”
沈砚的目光极快地扫过墙角那个崭新的烟雾报警器,随即温柔地笑了,抬手极其自然地用手背贴了贴她的脸颊:“可能是你刚从外面进来,还没适应室内的恒温。或者……是看到新画室太兴奋了?”他语气带着亲昵的调侃,“我去把温度调低一点。”他松开她的手,转身走向门口墙壁上一个嵌入式的智能控制面板。
林晚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里那点小小的困惑很快消散了。
大概是太兴奋了吧?或者新环境的温度设定还需要微调。她转过身,重新将目光投向那巨大冰冷的画架,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试图压下心头那一闪而过的、空旷的凉意。她深吸了一口洁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空气,告诉自己:该开始了。
——
同一时间,沈氏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
厚重的实木门紧闭,百叶窗将外界的光线切割成细长的条状,投在深色的地毯上。巨大的办公桌后,沈砚(或者说,一个与画室里那个温润男人拥有同一张脸的男人)正靠在高背椅里。他面前的电脑屏幕被分割成数个清晰的画面,核心占据最大区域的,正是林家别墅三楼那个崭新的画室。
高清镜头下,林晚的身影纤毫毕现。
她正站在巨大的画架前,微微仰着头,望着空白的画布,侧脸线条优美而带着一丝迷茫的脆弱。
阳光透过智能调光玻璃,柔柔地笼罩着她,在她浓密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她无意识地抬起手,指尖轻轻蹭过小臂细腻的皮肤——那个因为温度细微变化而困惑的小动作。
屏幕前的沈砚,脸上没有任何温润的笑意。
银框眼镜被他随意摘下,扔在昂贵的红木桌面上。镜片后的双眼,此刻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翻涌着一种近乎痴迷的、病态的专注。
他微微向前倾身,修长的手指伸出,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轻轻触碰着冰冷的液晶屏幕上——林晚那微微蹙起的眉心。
“热了吗?我的宝贝……”他低哑地呢喃,声音在空旷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指尖在屏幕上她蹙眉的位置反复流连,仿佛能隔空抚平那点不适。
他另一只手按下了嵌在昂贵腕表表带内侧的一个微型按钮,对着空气低语,声音冰冷而精准:“温度回调23度。持湿度45%。”
画室画面里,林晚似乎感觉舒适了些,那点困惑从她脸上褪去。她拿起一支崭新的画笔,小心翼翼地蘸了点颜料,试探性地在调色板上涂抹开一小片浓郁的色彩。动作带着细微的颤。
屏幕前的沈砚喉结滚动了一下,深潭般的眼底骤然燃起两簇幽暗的火苗。他痴迷地盯着她握着画笔的手指,看着那白皙的指尖沾染上艳丽的油彩,仿佛那是为他而涂抹的圣油。
“对……就是这样……”他喃喃自语,身体更深地陷入椅背,姿态却带着一种掌控者的绝对放松,“我的晚晚……你的一切,都该在这里……”他的指尖再次划过屏幕,这一次,停留在她握着画笔的手上,反复描摹着那纤细的指节,眼神贪婪而偏执,“连你每一次呼吸的频率,每一笔色彩的犹豫……都只能属于我。”
他微微眯起眼,看着画室监控画面角落里,那个伪装完美的烟雾报警器镜头,捕捉着林晚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次无意识的动作。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他英俊却毫无温度的侧脸上投下冰冷的线条。
画室中,林晚终于落下了第一笔。鲜艳的色彩在纯白的画布上晕染开一小片。她似乎找到了感觉,微微舒了口气,身体也放松了些,专注地沉浸下去。
屏幕前,沈砚的唇角终于勾起一丝满足的、冰冷的弧度。
他像一个终于将稀世珍宝锁进绝对安全保险柜的收藏家,享受着这份独占的、密不透风的掌控感。
他拿起桌上的银框眼镜,慢条斯理地重新戴上。镜片反射着电脑屏幕的冷光,瞬间遮住了眼底那片疯狂燃烧的幽暗深潭,重新覆上温润如玉的假象。
他靠回椅背,手指在桌面上无声地敲击着,目光却从未离开屏幕中央那个被囚禁在完美牢笼中的身影。
空气里,只剩下中央空调低沉的送风声,和他压抑在胸腔深处、无声的餍足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