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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研究报告

囚于梦

沈砚连续三天没在晚餐时间出现。一个跨国并购案牵扯了沈氏集团庞大的神经外科医疗产业链,他坐镇总部,连轴转的会议和越洋电话榨干了每一分钟。别墅里属于他的气息似乎都淡了些,只剩下中央空调恒定低沉的嗡鸣,和无处不在的、冰冷的秩序感。

林晚站在一楼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阳光明媚的花园。修剪整齐的草坪,盛放的玫瑰,一切都完美得像假的一样。她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玻璃。苏晓那条“你好像失踪了”的信息,这几天总在脑子里打转。一种久违的、想要冲破什么的冲动,在她胸腔里微弱地鼓噪。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玄关。手指刚搭上门把手,一个身影如同从墙壁里渗出来般,无声无息地挡在了面前。

是李师傅。那个永远沉默、眼神像鹰隼一样的司机兼保镖。

“林小姐,您要出去?”他的声音平板无波,像电子合成音,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隔绝了门外的阳光和空气。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嗯,想去趟市立图书馆,查点画册资料。”她报出一个地名,一个沈砚曾经带她去过的、他认为“安全”的地方。

李师傅纹丝不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沈先生交代过,您身体需要静养,不宜单独外出。外面人多嘈杂,空气质量也差。您需要什么资料,可以告诉我书名,我立刻安排人去买,或者让沈先生的助理调取电子版送到您书房。”

理由无懈可击,姿态恭敬,却是不容置疑的拒绝。那堵无形的墙,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晰地横亘在她面前。

林晚看着李师傅那双毫无情绪的眼睛,知道任何争辩都是徒劳。那股冲动瞬间被冰冷的现实浇灭,只剩下沉甸甸的无力感。她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玄关,脚步有些虚浮。

别墅空旷得像个巨大的坟墓。她漫无目的地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板上走着,穿过客厅,绕过餐厅,沿着旋转楼梯上到二楼。佣人都在各自的工作区域,整个空间安静得可怕,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在回荡。

她不知不觉走到了书房区域。这里是她很少踏足的地方,沈砚在家时,这里是他处理“工作”的禁地。厚重的深色实木门紧闭着,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威严。

林晚的脚步在沈砚的书房门前停住。以前沈砚在家,这扇门总是紧闭的。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搭在冰凉的黄铜门把手上——没有预想中的阻力。门把手竟然向下转动了!

门,开了一条缝隙。

一股混合着昂贵雪茄、旧皮革和纸张的冷冽气味从门缝里飘出来。林晚的心跳骤然加速。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墙角高处一个不起眼的白色半球体监控摄像头,闪着微弱的红光。她不知道它背后的眼睛此刻是否正看着她,但一股强烈的、想要窥探沈砚“禁地”的冲动压倒了对那红点的恐惧。

她侧身,像一尾鱼,悄无声息地滑进了书房,反手轻轻带上了门。

书房很大,布置得如同一个权力中枢。巨大的红木书桌对着门,后面是顶天立地的书柜,塞满了厚重的精装书和文件盒。空气里残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沈砚常用的清冽松木须后水的味道。

林晚的目光快速扫过。书桌上很整洁,只有一台合着的笔记本电脑,一个水晶烟灰缸(里面很干净),一个笔筒。吸引她目光的,是书桌一角随意堆放的一小叠散开的打印纸,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字迹和图表,不像普通的商业文件。

她像被磁石吸引,走了过去。纸张很新,油墨味还未散尽。标题是几个冷冰冰的英文缩写和数字组合:《Project S.R. Phase III – Long-term Neurological Inhibitor Efficacy & Subject Behavioral Observation Report》。神经抑制剂?长期效力?受试者行为观察?

林晚的呼吸屏住了。她看不懂那些复杂的分子式和神经通路图,但一些关键词像冰锥刺入她的眼睛:

“Subject L.W.”——她的名字缩写!

“Sustained Targeted Neural Suppression (STNS) achieved desired ‘Locked-in Syndrome’ mimicry (LIS-M) state”——持续的靶向神经抑制……达到预期的“闭锁综合征”模拟状态?闭锁综合征……植物人?

“Significant disruption of episodic memory consolidation, high susceptibility to targeted memory implantation (TMI) protocols…” ——显著破坏情景记忆巩固……对定向记忆植入方案高度易感……

“Observed heightened dependency and suggestibility in Subject L.W. post-‘awakening’, consistent with projected outcomes. Attachment to primary administrator (S.Y.) markedly increased, nearing pathological levels…” ——观察到受试者L.W.在“苏醒”后依赖性和受暗示性显著增强……对主要管理者(沈砚)的依恋明显增加,接近病态水平……

“嗡——”

林晚的脑子像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瞬间一片空白。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秒疯狂地冲上头顶。她拿着纸张的手指剧烈地颤抖起来,纸张边缘被捏得变形。那些冷冰冰的术语在她眼前疯狂旋转、重组,拼凑出一个让她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恐怖真相!

车祸……昏迷……苏醒……失忆……对沈砚病态的依赖……那些被编织的“美好记忆”……一切的一切!

不是意外!不是恩情!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用药物和科技操控的、彻头彻尾的犯罪!她就是他实验室里的小白鼠!一个被剥夺了记忆、篡改了认知、禁锢了思想的活体玩偶!

巨大的恐惧和滔天的愤怒瞬间将她吞噬。她猛地抬头,目光惊恐地扫过书房的每一个角落——书柜顶端的阴影,装饰画框的边缘,天花板的吊灯……那些地方,是不是也藏着冰冷的“眼睛”?沈砚是不是正在屏幕后面,看着她此刻崩溃的样子?!

就在这灭顶的恐惧几乎让她尖叫出声的瞬间——

“咔哒。”

书房外,清晰地传来指纹锁识别成功的电子音!紧接着是极其急促、几乎失去往日从容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直奔书房门口!

林晚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将手里那几张要命的报告甩回桌上那叠文件里,手忙脚乱地试图把它们恢复原状,但手指抖得太厉害,纸张散落得更乱。她惊恐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书柜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砰!”

书房门被大力推开,撞在门吸上。

沈砚站在门口。他显然是从公司直接赶回来的,昂贵的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领带扯松了,一丝不苟的头发有几缕散落在额前,呼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他银框眼镜后的目光,像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瞬间锁定了站在书柜前、脸色惨白如纸、身体还在微微发抖的林晚。

他扫了一眼书桌,看到那叠明显被翻动过的报告,镜片后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在推开门的瞬间,已迅速切换成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惊讶的关切。

“晚晚?”他大步走进来,声音带着工作后的沙哑,自然地走向她,“你怎么在这里?”他伸出手,似乎想扶住她颤抖的肩膀。

林晚像受惊的兔子,猛地往后缩了一下,避开了他的手,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用惊恐未定的眼神看着他。

沈砚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随即极其自然地收了回去,顺势扶了扶自己的金丝眼镜,挡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鸷。他的目光再次扫过书桌,语气变得温和而带着一丝无奈的解释:“吓到你了?是我不好,走得急,忘了锁门。”

他走到书桌前,动作看似随意,却极其精准地将那叠散乱的文件收拢,包括林晚刚才甩回去的那几张关键报告,一起拿起。

他没有再看林晚,而是低头整理着文件,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这些是院里一个非常前沿、但也非常敏感的神经调控研究项目的资料,签了最高级别的保密协议。”他抬起头,看向林晚,眼神坦荡得近乎真诚,“里面涉及一些特殊病例和未公开的技术细节,按规定是不能带出特定研究区域,更不能给非项目人员看的。刚才助理临时送过来一份补充数据,我开会前随手翻了翻,走得太急就放桌上了。”

他晃了晃手里的文件,脸上露出一丝“疏忽”的歉意,“是不是看到那些复杂的图表和医学术语,觉得吓人?怪我,不该把这种东西放外面。”

他的解释流畅自然,天衣无缝。将林晚的惊恐定义为“被复杂医学术语吓到”,将他的“疏忽”归结为工作繁忙。甚至搬出了“保密协议”和“敏感研究”作为挡箭牌,堵死了林晚任何追问的余地。

林晚看着他,看着他手里那叠如同毒药般的文件,看着他脸上那无懈可击的、带着歉意和疲惫的温润表情。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愤怒在她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将她撕裂。她想尖叫,想质问他,想撕碎他那张伪善的面具!

但她仅存的理智死死地拉住了她。她看到了他镜片后那深不见底的寒光,感受到了他看似平静下压抑的、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危险气息。她知道,此刻任何一句质疑,都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可怕的后果。

她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的铁锈味。她用尽全身力气,强迫自己挤出一个僵硬到扭曲的、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没……没什么。就是……就是随便看看。那些……是挺复杂的,看不懂。”她垂下眼,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沉默。

沈砚看着她低垂的头颅和微微颤抖的肩膀,眼底深处那抹幽暗的火焰跳跃了一下,随即被更深的冰冷覆盖。他不动声色地将那叠文件放进书桌一个带锁的抽屉里,“咔哒”一声轻响,落锁。然后,他走到林晚面前,伸出手,这次不容拒绝地握住了她冰凉僵硬的手腕。

“手怎么这么冰?”他皱了皱眉,语气带着全然的关心,“是不是书房空调太低了?走吧,去客厅喝点热的。”他牵着她,力道温和却不容挣脱,将她带离了这间弥漫着秘密和恐惧的书房。

林晚像个提线木偶般被他牵着走。在踏出书房门的那一刻,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扇厚重的深色实木门,在沈砚身后,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带上,隔绝了里面令人窒息的真相。

门锁落下,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沈砚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牵着她走向客厅温暖的灯光。但林晚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在她心里彻底碎裂、燃烧,再也无法复原。那扇门锁上的声音,像一颗剧毒的种子,深深埋进了她恐惧的土壤里,只待一个契机,便会破土而出,长出名为“反抗”的荆棘。而沈砚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最甜蜜的毒药:“想喝什么?热可可还是参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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