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小说网 > 古代小说 > 凤印轻抛:陛下,请赐和离书
本书标签: 古代 

朝堂暗流

凤印轻抛:陛下,请赐和离书

\[正文内容\]

永熙三年早春,五更天的梆子刚敲过第三响,皇城根的积雪还没化透,楚战已经穿戴整齐。玄色朝服上绣着的四爪蟒纹在烛火下泛着沉光,他将兵符往腰间玉带上一挂,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将军府书房里格外清晰。

"父亲。"楚墨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个食盒,"厨房温着羊肉汤。"

楚战没回头,目光钉在墙上那幅北境舆图上。图上朱笔圈出的几个红点,都在雁门关外百里之内。"匈奴右贤王部这月扰边三次,太子府递上去的折子却说'不足为虑'?"指尖重重戳在标注着"狼居胥"的位置,"二十年前老夫就在这打的决定性战役,他萧景渊懂什么?"

楚墨把汤碗搁在案上,热气氤氲了他半边脸。"昨天家宴上您也听见了,他满脑子都是那个叫阿柔的宫女。"青瓷勺子碰到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妹妹袖口那片酒渍,深紫色的云锦都被泡成了黑的。"

楚战终于转过身,眼角的皱纹被烛火照得像刀刻的一般。"更衣,进宫。"他抓起朝珠套在脖子上,那串东珠被体温焐得温热,"北境三十万儿郎的命,不能交到这种人手里。"

卯初时分的太和殿,铜鹤香炉里的檀香已经燃了小半。文武百官按着品级站成两列,靴子踩在金砖地上,半点声响都不敢出。楚战站在武将班首,玄色朝服在一众绯红、宝蓝官袍里像块沉默的礁石。

"陛下驾到——"

随着太监尖细的唱喏声,老皇帝被八个小太监抬着龙辇送上丹陛。他今年六十有三,龙袍领口露着雪白的狐毛,咳嗽了两声,声音沙哑:"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户部尚书刚奏完事,楚战就动了。他迈出班列时,甲胄摩擦发出轻响,像是在平静的水面投下石子。满殿官员都屏住了呼吸,连檐角铁马的叮咚声都听得真切。

"臣,镇国大将军楚战,有边疆急报启奏陛下!"

萧景渊站在御座侧前方,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今天穿了身石青色蟒袍,腰间玉带勾着块双鱼佩,是楚清妤去年生辰时送的,此刻被朝服下摆遮住了大半。

楚战双手高举奏章,黄绫封面在灯光下格外刺眼:"北境急报,匈奴右贤王率三万铁骑压境!昨日巳时攻破怀柔寨,掠走边民三百余口,烧毁粮仓十二座!"

这话像块冰砸进滚油里,底下立刻响起窃窃私语。老皇帝坐直了些,枯瘦的手指在龙椅扶手上敲了敲:"太子处理的折子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萧景渊上前一步,声音沉稳:"父皇明鉴,不过是小股流寇滋扰。儿臣已命幽州都督加强巡查,三五日便可平息。"

"三五日?"楚战冷笑一声,手里的奏章拍得山响,"等殿下的'三五日',雁门关早就成了匈奴人的牧马地!"他上前两步,玄色朝服扫过金砖地面,"太子殿下怕是忘了,您监国期间收到的八百里加急,何止这一本?从前月十五的赤水城狼烟,到昨日的怀柔寨之失,哪一件不是军情要务?"

萧景渊的脸色一点点沉下来:"楚将军这是何意?质疑儿臣监国能力?"

"臣不敢。"楚战弯腰行了个礼,抬起头时眼神却像出鞘的刀,"臣只想请问太子殿下,为何边疆急报屡屡延误?为何五军都督府的调令石沉大海?难道东宫之中,有比军国大事更重要的事?"

这话戳到了痛处。萧景渊想起昨夜阿柔撒娇说手冷,他便让内务府赶制了暖炉;想起今晨阿柔看中了一支翡翠步摇,他当场就让人送到东宫去。那些被压在御案下的军报,似乎确实有些日子没看了。

"放肆!"萧景渊提高了声音,"楚将军管好你的北境战事,东宫之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东宫是储君居所,关乎国本,臣身为镇国大将军,岂能坐视不理?"楚战寸步不让,"臣听说,昨日太子府家宴,为了一个宫女,竟让太子妃衣衫尽湿,让镇国大将军颜面扫地!如此因私废公,不分尊卑——"

"够了!"老皇帝突然一拍龙椅扶手,茶盏里的水都溅了出来。他喘着粗气看了看满脸通红的萧景渊,又瞧了瞧面无表情的楚战,最终对着身边太监说,"传旨,太子监国之权暂交内阁,北境军务由楚将军全权处置。"

这话像个炸雷,炸得萧景渊脸色惨白。他踉跄一步,差点站不稳:"父皇!您怎么能——"

"朕累了。"老皇帝挥手打断他,被太监扶着起身,"退朝。"龙辇转过屏风时,他又顿了顿,"楚将军,随朕来御书房。"

楚战行礼的动作刚结束,就听见身后传来玉器碎裂的声音。回头一看,萧景渊摔碎了腰间的双鱼佩,青白玉碎片散落一地,像极了楚清妤那日湿了半边的衣袖。

宫门外的雪又开始下了。楚战站在丹陛下,看着楚墨从侍卫手里牵过马来。玄色披风沾了细碎的雪沫,转眼就化了,在肩甲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父亲要去御书房?"楚墨替他拂去披风上的雪。

"嗯。"楚战望着灰蒙蒙的天,"陛下要给个说法。"

"那萧景渊呢?"楚墨朝太和殿的方向瞥了一眼,"就这么算了?"

楚战扯了扯嘴角,露出点冷笑:"废储计划,从今日起正式启动。"他翻身上马,玄色披风在风中展开,"你去东宫一趟,接你妹妹回府小住。就说...她母亲想她了。"

雪越下越大,楚战的马蹄踏过金水桥时,溅起的泥水混着雪水,在青石板上画出蜿蜒的痕迹。这痕迹一路延伸,穿过午门,绕过太和殿,像一条沉默的蛇,朝着御书房的方向爬去。

御书房里暖炉烧得正旺。老皇帝靠在铺着白虎皮的软榻上,手里摩挲着个羊脂玉扳指。楚战站在中央,玄色朝服上的积雪已经化了,在地上积了一小滩水。

"楚爱卿,"老皇帝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磨砂纸,"你跟着朕多少年了?"

"回陛下,三十八年。"楚战垂着手,"从您还是太子的时候,臣就在潜邸当差了。"

老皇帝点点头,扳指转得更快了:"景渊这孩子,被朕宠坏了。"他叹了口气,"但他毕竟是嫡长子..."

"嫡长子若不成器,江山社稷何以为继?"楚战抬头直视着老皇帝,"陛下忘了宣德年间的事了?先帝废长立幼,才有后来的夺嫡之乱。"

老皇帝沉默了。窗外的雪花打着旋儿落在窗纸上,留下一小片水渍。过了许久,他从榻边摸出个紫檀木盒子,推到楚战面前:"打开看看。"

里面是半枚虎符,和楚战腰间那半正好能对上。旁边还压着张黄纸,上面用朱砂写着四个字:"临机专断"。

楚战的手微微发抖。这是调兵的信物,更是皇帝的信任。他猛地单膝跪地,虎符硌得掌心生疼:"臣,万死不辞!"

"起来吧。"老皇帝摆摆手,"北境的事,朕信你。东宫的事..."他顿了顿,眼神变得幽深,"朕老了,有些事,管不动了。"

楚战明白了。皇帝这是默许他动手。他把虎符揣进怀里,那里贴身藏着女儿楚清妤的生辰八字,此刻隔着两层锦缎,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微弱的温度。

出宫时雪已经停了。楚战翻身上马,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经过东宫门口时,他勒住缰绳。朱漆大门紧闭着,门口侍卫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前几日这里还张灯结彩,如今却透着一股冷清。

"将军,进去坐坐?"侍卫长认得楚战的马,连忙上前牵缰绳。

楚战摇摇头,马鞭朝西一指:"回府。"马蹄踏过结冰的路面,发出清脆的响声,像在为这即将到来的风暴,敲响了第一声鼓点。

楚将军府的书房里,烛火已经换了三支。楚战坐在案前,手里捏着刚收到的密信。信纸是特制的宣纸,遇水即化,上面只有一行字:"东宫卫统领李思,可为内应。"

楚墨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个食盒:"妹妹回来了,在西跨院洗手呢。母亲让给您送点宵夜。"

楚战把密信凑到烛火上,看着它蜷曲成灰烬:"嗯。北境的援军,明日卯时出发。"他抬头看着儿子,眼神锐利如鹰,"你亲自带队。告诉张副将,见到匈奴右贤王的首级,才能班师回朝。"

楚墨眼睛一亮:"是!"

"还有。"楚战叫住他,"保护好你妹妹。废储之事凶险,不能让她再卷进来。"

楚墨重重点头,转身要走,又被楚战叫住:"等等。"他从抽屉里拿出个玉佩,上面雕刻着一只展翅的凤凰,"把这个给她。就说是...她母亲给的。"

楚墨接过玉佩,触手温润。这是当年母亲嫁给父亲时,楚家祖传的嫁妆。他握紧玉佩,转身快步走出书房。窗外的月光正好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一把出鞘的剑,闪着冷冷的光。

西跨院里,楚清妤正坐在窗前。她已经换回了家常的素色衣裙,头发松松地挽着,少了些东宫太子妃的端庄,多了几分少女的清秀。听到脚步声,她回过头,看见楚墨手里拿着个玉佩站在门口。

"哥?"她起身迎上去,看到那只凤凰玉佩时,眼睛微微睁大,"这是..."

"母亲给你的。"楚墨把玉佩放在她手里,"她说戴着辟邪。"他看着妹妹苍白的脸,忍不住补充道,"父亲今日在朝堂上,把萧景渊驳斥得哑口无言。监国之权都被陛下收回去了。"

楚清妤的指尖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冰凉的玉石渐渐有了温度。她没说话,只是望着窗外那轮残月,月光映在她眼里,像蒙上了一层霜。

"妹妹,你..."楚墨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他知道楚清妤的性子,看上去柔弱,实则比谁都犟。

"哥,"楚清妤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北境战事要紧。你明日出发,多带些棉衣。"她把玉佩塞进领口,贴身藏好,"告诉父亲,不用担心我。"

楚墨点点头,转身离开时,听见妹妹轻声说:"替我跟父亲说,凤印...我随时可以还回去。"

夜风从窗棂吹进来,带着雪后的寒意。楚清妤拢了拢衣领,玉佩贴着心口,传来温润的触感。她知道,从萧景渊在众目睽睽之下维护那个宫女开始,他们之间就只剩下那纸冰冷的婚约。如今楚家正式动手,这纸婚约,怕是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窗外的月光渐渐被乌云遮住,整个将军府陷入一片深沉的黑暗。只有楚战书房的灯还亮着,烛火摇曳中,映照着北境舆图上密密麻麻的红圈,像一张嗜血的网,正缓缓收紧。而皇城深处的东宫,此刻灯火通明。萧景渊站在窗前,手里捏着那半块碎裂的双鱼佩,眼神阴鸷。楚战今日的举动,无疑是公开宣战。这场太子之位的争斗,终于要撕破脸皮,见真章了。

\[本章完\]

上一章 家宴风波 凤印轻抛:陛下,请赐和离书最新章节 下一章 东宫夜谈:一纸盟约碎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