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冰冷的石壁上,幽蓝符文忽明忽暗,将萧景渊的脸映照得阴晴不定。他抱着楚清妤跪在寒玉台上,玄色龙袍下摆浸透了她的鲜血,黏腻地贴在脚踝,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心尖的剧痛。怀中人体温越来越低,心口的伤口还在渗血,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襟。
"撑住。"萧景渊用牙齿咬开锦袋封口,将里面的金疮药全倒在楚清妤胸口。药粉接触伤口的瞬间,她闷哼一声,眉头痛苦地蹙起。萧景渊的手顿了顿,指腹轻轻抚平她紧蹙的眉头,动作温柔得不像他自己。
这密室是他登基后秘密修建的,本该是困住她的金丝笼,如今却成了唯一能救她的地方。石壁上的符文是当年太卜耗费十年心血绘制的聚灵阵,能护住人心脉,但也需要极阳之物催动。
萧景渊低头看着楚清妤苍白的脸,想起太医的话——伤及心脉,失血过多,回天乏术。他不信。当年在地底镇魂碑下,她被煞气侵蚀都能活下来,怎么会败给区区一剑?
"清妤。"他轻声唤她,声音哽咽,"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那年她十五岁,随父亲入宫参加上元节宫宴。她穿着一身石榴红的襦裙,站在梅林下,手里拿着把银刀正在削苹果。见他走来,也不行礼,只是抬眼看了他一下,那双眼睛亮得像星辰。
"你就是那个不爱读书的太子?"她歪着头问,语气里带着几分挑衅。
他当时被问得一愣,随即恼羞成怒:"孤爱读什么,与你何干?"
"自然与我无关。"她把削好的苹果扔进嘴里,咔嚓咬了一大口,"只是听说未来太子妃是我,觉得有点亏。"
他气得差点拂袖而去,却又忍不住回头看她。夕阳下,她的侧脸线条柔和,嘴角沾着苹果汁,像个偷吃的孩子。那一刻,他心里某个地方突然软了一下。
后来他才知道,那是父亲和皇帝早就定下的联姻。他抗拒过,挣扎过,甚至想过要抗旨。直到大婚前夕,他在御花园碰到她,她正蹲在地上给一只受伤的小狐狸包扎爪子。
"看来我们躲不过去了。"她抬头看他,眼神平静无波,"做个交易如何?三年之内,我做你的太子妃,帮你稳住朝臣,助你登基。三年之后,你放我走。"
他看着她清澈的眼睛,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三年来,她一直恪守约定。他与阿柔厮混,她视而不见;朝臣议论她善妒,她一笑置之;太后刁难她,她也默默忍受。他以为她对自己毫无感情,以为她心里只有那个虚无缥缈的自由。直到镇魂碑下,她不顾一切扑过来抓住他的手,他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对不起......"萧景渊低下头,额头抵着楚清妤的额头,滚烫的泪珠落在她冰冷的脸颊上,"是我混蛋......"
怀中的人突然动了一下,眉头蹙得更紧,像是在做什么噩梦。萧景渊心中一喜,连忙握住她的手:"清妤?你醒醒!我是景渊......"
楚清妤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萧景渊触到她掌心那几个淡青色的印记,突然想起太卜说过的话——凤印现世,需以帝王心头血激活,方能发挥其真正力量,也能救持有凤印之人一命。
他没有丝毫犹豫,抽出腰间的匕首,朝着自己心口刺去。
剧痛传来,鲜血喷涌而出。萧景渊咬紧牙关,将流血的手掌按在楚清妤心口的伤口上。他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液顺着指缝流淌,与她的血融为一体。石壁上的符文突然亮起耀眼的光芒,整个密室都在震动。
楚清妤掌心中的印记开始发烫,淡青色渐渐变成鲜红色,像活过来一般在她 skin 上游走。萧景渊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两人接触的地方传来,涌入他的四肢百骸,又从心口的伤口处猛然爆发!
"呃啊——!"萧景渊痛得闷哼出声,眼前阵阵发黑。他看到楚清妤的身体笼罩在一层金光之中,心口的伤口正在缓慢愈合。而他自己的身体却像是被无数把刀切割,痛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迷糊中,他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个雨夜。他因为和阿柔怄气,喝得酩酊大醉,跌跌撞撞地回到东宫。楚清妤正坐在灯下看书,见他回来,只是淡淡瞥了一眼,继续看她的书。
"你就这么不在乎?"他借着酒劲,一把抢过她的书扔在地上。
楚清妤站起身,直视着他的眼睛:"陛下希望我在乎什么?在乎您彻夜未归,还是在乎您和谁厮混在一起?"
"我是太子!三宫六院是迟早的事!"他怒吼道,被她平静的眼神刺得心慌。
"所以我们才有三年之约。"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三年之后,你我各不相干。"
他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和失落。那一夜,他第一次没有去阿柔那里,而是独自一人在书房枯坐到天明。
符文的光芒渐渐暗淡,密室里恢复了之前的幽暗。萧景渊瘫软在地,脸色比楚清妤还要苍白,心口的伤口还在流血,但他顾不上这些,只是紧紧握着楚清妤的手。
她的脸颊渐渐有了血色,呼吸也变得平稳。萧景渊心中大喜,俯身靠近她,想听她是不是在说梦话。就在这时,楚清妤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不再是之前的清冷平静,而是充满了迷茫和痛苦,像是在梦中挣扎。她看着萧景渊,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萧景渊心中一紧,连忙凑到她唇边:"清妤,我在这里......"
"景渊......"她轻轻唤了一声,声音沙哑干涩,却像一道暖流涌入萧景渊的心田。他眼眶一热,正要说话,突然听到密室外传来一声巨响!
"轰——!"
整个密室都在摇晃,灰尘从头顶落下。萧景渊脸色骤变,将楚清妤紧紧护在怀里。他知道,是那些蛮族死士追来了!
"保护陛下!"外面传来侍卫的喊声,紧接着是兵器碰撞的声音和惨叫声。
萧景渊咬了咬牙,从地上捡起匕首,小心翼翼地将楚清妤放在寒玉台上。他必须出去,不能让那些人伤害到她!
"等我回来。"他在楚清妤额头轻轻一吻,转身朝着密道入口跑去。
刚跑出没几步,他就听到身后传来轻轻的呼唤:"景渊......"
萧景渊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寒玉台。楚清妤已经坐了起来,正定定地看着他,眼神复杂难懂。
"别......走......"她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
萧景渊心头一震,正想回去,密道入口突然被炸开,十几个黑衣人冲了进来!他们手持弯刀,眼神凶狠,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杀!"
黑衣人们嘶吼着朝萧景渊扑来。萧景渊握紧匕首,迎了上去。他知道,自己必须撑到救兵来!
刀光剑影中,萧景渊的身影格外矫健。他毕竟是从小习武,虽然近年来疏于练习,但对付这些杀手还是绰绰有余。可黑衣人的数量越来越多,他渐渐有些力不从心。心口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染红了衣襟。
"噗——!"
一把弯刀划破了他的手臂,鲜血喷涌而出。萧景渊痛得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几步。就在这时,一个黑衣人瞅准机会,弯刀直刺他的后心!
萧景渊暗道不好,却已经来不及躲闪。他闭上眼睛,等着死亡的降临。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他睁开眼睛,看到楚清妤站在他面前,胸口插着那把弯刀,鲜血顺着她的衣襟流淌,在地上汇聚成一滩。
"清妤!"萧景渊嘶吼着冲过去,抱住摇摇欲坠的楚清妤。
楚清妤看着他,嘴角突然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景渊......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
说完,她便闭上了眼睛,头无力地靠在萧景渊肩上。
"不——!清妤!你醒过来!你不准死!"萧景渊抱着楚清妤冰冷的身体,声嘶力竭地哭喊着。他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黑衣人们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入密室,萧景渊却浑然不觉。他只是抱着楚清妤,一遍遍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嘶哑,泪流满面。
就在这时,一道金光从楚清妤掌心射出,瞬间笼罩了整个密室。黑衣人们惨叫着化为灰烬,密室里恢复了平静。
萧景渊愣愣地看着楚清妤掌心那个鲜红的凤印印记,那印记正在慢慢变淡,最后消失不见。而楚清妤的身体,也开始变得透明,仿佛要融入这光芒之中。
"不要......别走......"萧景渊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却只抓到一把空气。
金光散去,密室里只剩下萧景渊一人。他跪在地上,怀里空空如也,只有地上那滩血迹提醒着他,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清妤......"萧景渊喃喃自语,眼泪无声地滑落。他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失去她了。
突然,密室外传来李总管的声音:"陛下!您没事吧?援军来了!"
萧景渊缓缓站起身,眼神空洞地看着密道入口。他失去了他的皇后,失去了那个愿意为他付出生命的女人。他得到了整个天下,却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传朕旨意。"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即日起,举国哀悼皇后娘娘。彻查刺杀一案,所有参与者,株连九族!"
李总管愣了一下,随即躬身应道:"遵旨。"
萧景渊走出密室,外面阳光明媚,却照不进他心中的阴霾。他抬头看向天空,喃喃自语:"清妤,你等着,朕一定会找到你......"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寒玉台上,一滴晶莹的泪珠悄然滑落,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未完待续\]李总管跪在阶下,听着殿内瓷器碎裂的脆响。第三件了,那是皇后娘娘亲手绘制的霁蓝釉白梅茶盏,曾是陛下枕边常物。
"蛮族余孽可有活口?"嘶哑的声音从龙涎香迷雾中传来,带着血腥气未曾散尽的粘稠感。
总管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汗湿重衣:"回陛下,昨夜破获城西据点,擒获三名活口,已打入天牢。只是......"
"只是什么?"金交椅突然响起刺耳的摩擦声,总管知道那是陛下修长的手指掐进了紫檀木扶手上的雕花。
"只是俘虏身上均有刺青......"总管声音发颤,"太卜寺验看后,确认为前朝'镇魂司'标记。"
殿内静得能听见烛花爆裂声。总管死死盯着青砖缝隙里的一道血痕——今早内侍擦了三遍都没擦净的血迹,不知是皇后娘娘的,还是那些黑衣刺客的。
靴底碾过碎瓷片的声音由远及近。总管看见一双沾着暗红血渍的云纹龙靴停在眼前,玄色裤脚还沾着密室带出的湿冷泥土。
"阿柔呢?"
总管心猛地一沉。那位近来专宠的柔嫔娘娘,此刻恐怕还在倚梅园赏新雪。他不敢抬头,余光却瞥见陛下龙袍前襟未洗净的暗红污渍,像极了皇后娘娘心口流出的血。
"传柔嫔......去坤宁宫偏殿诵经祈福。"萧景渊的声音突然轻得像耳语,"告诉她,跪到......朕允许她起来为止。"
总管叩首的瞬间,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闷咳,仿佛有人用锦帕死死捂住嘴,却仍挡不住喉间翻涌的血气。
三日后大雪封宫,天牢最深处的禁制突然断裂。萧景渊踩着及膝积雪赶到时,只看见牢中满地焦炭,三个蛮族俘虏已成灰烬,唯有北墙留下五个焦黑指印,指尖朝上,指向皇城西北的方向。
"陛下!"羽林卫统领踹开暗格,惊呼声震落洞顶冰凌,"这里有密信!"
泛黄的麻纸上只有一行血字:凤印归位之日,镇魂碑开之时。萧景渊捏着信纸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那西北方向,正是当年楚清妤被煞气侵蚀的镇魂碑旧址。
雪粒子突然打在脸上,生疼。他想起楚清妤最后消散时,掌心凤印化作金光融入寒玉台的模样。那时他以为是永别,如今看来......
"备驾,钦天监。"龙袍在风雪中展开,猎猎作响,"朕要知道,下一次月圆是何时。"
坤宁宫偏殿内,阿柔已经跪了三日。膝盖下的蒲团渗出血迹,她望着殿外漫天飞雪,突然无声地笑了——当年楚清妤也是这样跪在这儿,为高烧不退的太子祈福整整七日。只是那时谁也没想到,那个从不屑于争宠的皇后,最后会是以那样惨烈的方式,永远刻进帝王心骨。
檐角铜铃被寒风撞响,阿柔抬手抚上鬓边金步摇,那是陛下上个月赏她的,据说原是皇后娘娘的旧物。冰冷的金属硌着掌心,她突然听见宫人们低声议论,说昨夜寒玉台方向有金光冲天而起,像极了传说中的凤凰浴火。
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风雪卷着熟悉的龙涎香灌进来。阿柔抬头,看见萧景渊站在雪光里,玄色龙袍下摆沾满冰晶,眼底红血丝密布,却亮得惊人。
"她要回来了。"他声音嘶哑,却字字清晰,像碎裂的冰棱撞在玉盘上,"朕的皇后,要回来了。"
阿柔手中的念珠突然崩断,紫檀珠子滚了满地,其中一颗停在她染血的裙摆前,像极了楚清妤最后落在寒玉台上的那滴泪珠。
而此刻万里之外的北疆雪原,某个被煞气环绕的山洞口,一位白衣女子正缓缓抬手。玄冰铸就的洞壁上,突然映出幽蓝符文,与数年前皇城密室内的聚灵阵如出一辙。她身后传来苍老的声音:"圣女,镇魂碑裂缝已扩大三寸,再过三月圆夜......"
女子转身,露出一张与楚清妤一模一样的脸,只是那双曾亮如星辰的眼睛里,此刻正浮沉着千年不散的煞气。她抬手抚上心口,那里光滑如玉,仿佛从未有过伤口。
"萧景渊......"她轻声念出这个名字,指尖突然沁出鲜血,滴落在脚下苏醒的镇魂碑上。冰层炸裂的脆响中,碑文骤然亮起红光,如同百鬼夜行的引路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