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镇魂碑的嗡鸣声越来越响,震得洞壁上的冰屑簌簌落下。楚清妤看着那道顺着手臂蔓延的红光,感觉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刺她的骨头。她想甩开,身体却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红光一路向上,钻进她的心脏。
"呃..."闷哼卡在喉咙里,楚清妤猛地弓下身子,右手死死按住心口。那里像是塞进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翻腾。白袍下摆被狂乱的气流掀起,露出的脚踝上,淡青色的血管正一点点变成诡异的墨黑色。
"圣女!"老祭司手里的骨杖重重砸在地上,三根骨刺深深扎进冰面,"凝神静气!这是镇魂碑在认主!"
认主?楚清妤想笑,嘴角却扯不出半点弧度。体内那股冰冷的煞气像是被惊醒的野兽,正顺着血管横冲直撞。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它们在啃食她的五脏六腑,每一寸肌理都在尖叫着疼痛。
"啊——!"终于忍不住痛呼出声,楚清妤踉跄着后退,左手撑在冰冷的洞壁上。指尖刚一接触冰面,就听见"滋"的一声轻响,白色的雾气瞬间升腾起来。她低头一看,自己的掌心竟烫得发红,冰壁上赫然留下五个指印,边缘还在缓缓融化。
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那道红光终于钻进了她的心口。楚清妤只觉得头脑一阵剧痛,眼前天旋地转,无数破碎的画面像是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她的意识。
"你就是那个不爱读书的太子?"十五岁的自己站在梅林下,手里拿着半个啃剩的苹果,仰头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明黄色太子蟒袍的少年。阳光透过稀疏的梅枝洒在他脸上,给他紧蹙的眉头镀上了一层金边。
少年像是被问懵了,愣了半晌才恼羞成怒:"孤爱读什么,与你何干?"
"自然与我无关。"她耸耸肩,把剩下的苹果扔给旁边的小太监,"只是听说未来太子妃是我,觉得有点亏。"
少年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指着她的鼻子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却觉得有趣,忍不住笑出声。
画面猛然一转,是三年前那个雨夜。大婚刚过三个月,萧景渊第一次喝醉了酒回东宫。他浑身湿透地闯进来,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和...别的女人的脂粉香。她正坐在灯下看兵书,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你就这么不在乎?"他一把抢过她的书,狠狠摔在地上。书页散落一地,其中一张夹着的梅花笺飘到了她脚边。
她慢慢站起身,直视着他通红的眼睛:"殿下希望我怎样在乎?是哭着求你不要去别的女人那里,还是撒泼打滚闹个不休?"
"我是太子!三宫六院是迟早的事!"他怒吼着,声音大得震得烛火都在摇晃。
她看着他脖颈上那道淡淡的牙印,突然觉得有点可笑:"所以我们才有三年之约。三年之后,你我各不相干。"
转身的瞬间,她好像听见他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听见。只是那晚,她在窗边站了一夜,直到天亮才发现,手心不知何时已经掐出了血痕。
心口的灼烧感越来越强,楚清妤痛苦地蜷缩在地上。那些破碎的画面像玻璃碴子一样扎进她的脑海,每一个片段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疼痛。她看见萧景渊在镇魂碑下紧紧抱着她,看见他用匕首刺穿自己的心口,看见他撕心裂肺地喊着她的名字...
"不...不是这样的..."楚清妤喃喃自语,双手抱住脑袋,指甲深深插进头皮,"我恨他...我应该恨他才对..."
"圣女!"老祭司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不要被记忆迷惑!那些都是过眼云烟!"
过眼云烟?楚清妤猛地睁开眼睛,瞳孔里翻涌着墨色的煞气。是啊,那些甜蜜都是假的,只有背叛是真的。他为了那个叫阿柔的宫女,把她的家族满门抄斩;他为了巩固皇权,亲手把毒酒送到她面前;他甚至在她弥留之际,还在想着如何利用她掌心的凤印...
"啊——!"滔天的恨意从心底喷涌而出,楚清妤突然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墨色的煞气像是有了生命,在她周身盘旋缠绕,形成一道黑色的旋风。洞壁上的幽蓝符文突然剧烈闪烁起来,与黑色旋风碰撞出刺目的火花。
"咔嚓..."镇魂碑上突然裂开一道细缝,鲜红的光芒从裂缝中喷涌而出,直射楚清妤眉心。
"呃!"楚清妤感觉像是有一根烧红的长枪刺穿了她的头颅,疼得她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就在意识将要消散的瞬间,她突然看见一幅清晰的画面——
雪地里,萧景渊抱着她冰冷的身体,玄色龙袍被鲜血染得通红。他跪在寒玉台上,一遍遍地用自己的血喂她,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清妤...醒过来...求你..."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疼得她喘不过气来。楚清妤捂着胸口蜷在地上,感觉某种坚硬的东西正在心底慢慢裂开。
"圣女!现在是关键时刻!"老祭司的声音带着焦急,"用你的恨意压制那些没用的情感!只有彻底掌控煞气,你才能报仇雪恨!"
报仇雪恨...楚清妤慢慢抬起头,墨色的煞气在她眼底翻涌。是啊,她还有血海深仇要报。楚家一百七十三口人的冤魂还在天上看着她,她不能就这么沉沦。
深吸一口气,楚清妤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她伸出右手,掌心向上。那枚曾经消失的凤印印记突然再次浮现,鲜红如血,在墨色煞气的环绕下显得格外诡异。
"萧景渊..."她轻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掌心的凤印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那红光如同一道利剑,瞬间刺穿了黑色的煞气旋风,直直射向镇魂碑。
"轰隆——!"整个山洞都在剧烈摇晃,冰屑和碎石从洞顶纷纷落下。镇魂碑上的裂缝越来越大,鲜红的光芒如同岩浆般不断涌出,在地面上汇成一条血色河流。
老祭司站在血色河流对岸,看着沐浴在红光中的楚清妤,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楚清妤缓缓抬起头,原本清澈如溪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漠然。墨色的煞气在她周身缓缓流动,与鲜红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而强大的力量。
"三个月后的月圆之夜..."她轻声说道,声音里不带一丝情感,"就是镇魂碑彻底开启之时。"
老祭司握紧了手中的骨杖:"圣女打算何时动身前往中原?"
楚清妤没有立刻回答,她低头看着掌心的凤印。印记的光芒正在慢慢褪去,重新变成那个淡青色的样子,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但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
"明天。"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我要亲眼看着,萧景渊是如何一步步走向毁灭的。"
老祭司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山洞深处:"我会为你准备妥当。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的心。"
脚步声渐渐远去,山洞里又恢复了寂静。楚清妤站在原地,看着地面上那道缓缓流淌的血色河流,若有所思。
突然,她的目光被河面上的倒影吸引住了。那是她自己的脸,却又有些不一样。眉宇间多了几分以前没有的戾气,眼神冷得像万年寒冰。
"这就是...你的真面目吗?"她轻声问,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河里的倒影。
倒影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冰冷而陌生。
楚清妤缓缓抬起手,想要触碰一下那个陌生的倒影。就在指尖即将接触水面的瞬间,血色河流突然剧烈翻腾起来,一个模糊的人影从河底缓缓升起。
那人影穿着玄色龙袍,身形挺拔,面容却模糊不清。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嘴里还在不停地喊着一个名字。
"清妤...清妤..."
楚清妤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疼得她呼吸困难。这个声音...是萧景渊?
她猛地后退一步,眼神警惕地看着那个逐渐清晰的人影。就在那人影的面容即将完全显现的瞬间,楚清妤突然抬手,一道黑色煞气打出,瞬间将人影击得粉碎。
血色河流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楚清妤大口喘着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在那一瞬间,她本能地想要毁掉那个幻影。
"不能再想了..."她用力摇了摇头,试图驱散脑海中那些纷乱的思绪,"楚清妤,你已经没有心了。"
转身走向山洞深处,背影决绝而冰冷。只是没人看见,在她转身的瞬间,一滴鲜红的眼泪从眼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瞬间凝结成一颗血泪冰晶。
三日后,北疆雪原。
一支商队正在雪地里艰难前行。领头的是一个面容普通的中年男人,穿着厚重的裘皮大衣,手里牵着几匹骆驼。商队里大多是一些精壮的汉子,偶尔有几个妇人孩子,看起来像是普通的迁徙商队。
然而,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些"商人"的脚步异常稳健,眼神警惕,腰间隐隐露出兵器的轮廓。而在队伍中间的那辆马车里,正端坐着一位白衣女子。
楚清妤掀开窗帘,看着外面茫茫的雪原。三个月的时间,她已经能勉强控制体内的煞气,但代价是,那些过往的记忆正在一点点模糊。她记得自己要报仇,记得楚家的血海深仇,却越来越记不清,萧景渊的笑容究竟是什么样子。
这或许...是件好事吧。她这样告诉自己,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南方。那里,有她曾经的家,有她爱过也恨过的人。
"圣女,再有三日就能进入中原境内。"老祭司的声音在车外响起,"前面有个驿站,是否需要歇息?"
楚清妤放下窗帘,掩去眼底复杂的情绪:"不必了,日夜兼程。"
"是。"
马车继续前行,车轮碾过厚厚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楚清妤靠在车厢壁上,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个雪地里的画面——萧景渊抱着她冰冷的身体,撕心裂肺地喊着她的名字。
心口一阵抽痛,她猛地按住胸口,眉头紧皱。为什么...为什么这个画面总是挥之不去?
她不是应该恨他吗?恨他的背叛,恨他的无情,恨他害死了楚家所有人...
可为什么...在午夜梦回时,她看到的不是楚家满门抄斩的惨状,而是他在镇魂碑下,用匕首刺穿自己心口的决绝?
"啊..."头痛欲裂,楚清妤痛苦地蜷缩在车厢里。体内的煞气和那股微弱的暖流再次开始激烈冲撞,仿佛要将她的身体撕裂。
"萧景渊..."她无意识地喃喃自语,指尖再次渗出鲜血,滴落在洁白的裙裾上,像一朵绽开的红梅,"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车窗外,风雪越来越大,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噬。而这辆载着爱恨情仇的马车,正朝着中原的方向,缓缓驶去。一场注定无法避免的纠葛,即将再次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