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月光像碎玻璃碴子一样扎进冰缝,寒潭水面腾起的白汽遇到洞壁骤然凝结,变成毛茸茸的冰晶垂下来。楚清妤咳着呛进肺里的冰水坐起身,湿透的中衣紧紧黏在背上,混着伤口的血渍冻得她牙关打颤。
她低头看见胸口那方凤印正泛着柔光,温热的气流顺着血管爬遍全身。就在这时,水面突然咕嘟冒泡,几缕金色火焰从河底飘上来,在极寒空气中竟烧得更旺,照得她瞳孔里跳动着细碎的火苗。是方才暗河里那只凤凰火印的残片。
"咳...咳咳..."她捂住胸口用力咳嗽,每一次震动都牵扯着肋骨下的伤口。李默倒下时喷在她脸上的血早就冻成了冰碴,楚老将军被连弩穿透胸膛的画面又猛地钻进脑海。
指尖突然传来灼痛感。楚清妤低头看去,掌心的凤印竟像活过来般蠕动,化作一道金线沿着手腕往上爬。她想抓住那道线,手指却穿了过去,眼睁睁看着金线爬上眉心,在两眉之间凝成一点朱砂痣般的印记。
"呃啊——!"剧痛猛地炸开。楚清妤蜷缩在地上,感觉有两股力量在体内打架。一股暖流淌过五脏六腑修补着损伤,另一股黑黢黢的煞气却像毒蛇般缠绕上来,尤其是在丹田那处,两种力量撞得她眼前发黑。
洞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楚清妤强撑着想摸腰间短剑,却发现剑不知什么时候遗失了。她挣扎着想往后缩,视线却被洞门口突然出现的人影钉住——那人披着件洗得发白的灰布斗篷,兜帽压得很低,只能看见一截苍白的手腕拎着个竹编药篓,银发从兜帽边缘垂下来,沾着几点雪沫子。
"躲什么。"沙哑的男声像被砂纸磨过,"你这点煞气,还伤不到我。"
那人蹲下身时带起一阵冷香,不是宫里那些脂粉气,倒像是北境雪原上某种草药。楚清妤下意识抓住他手腕,入手冰凉,却摸到他腕间缠着圈磨得发亮的旧麻绳,上面还别着枚青铜针。
"你是谁?"她声音发颤,一半是痛的一半是怕的。这人身形挺拔却异常削瘦,隔着粗布衣衫都能摸到嶙峋的骨头。
对方没回答,另一只手快如闪电地探出,三根银针"嗖嗖嗖"钉在她心口穴位。楚清妤浑身一麻,正要反抗,却感觉那股作乱的煞气突然温顺下来,顺着银针往外泄去,化作几缕黑烟消散在冷空气中。
"凤印选主,倒真是半点不假。"那人看着她眉心的朱砂印记低声道,手指悬在离印记寸许的地方没敢碰,"老将军要是看见,该多高兴。"
楚清妤猛地抬头。"你认识我祖父?"她这才发现洞壁并非粗糙岩石,而是平整如镜,月光透过冰缝照在上面,映出密密麻麻的刻痕——竟是幅巨大的练兵图!图中士兵招式狠戾,比她自幼练习的楚家家传心法还要霸道三分。
"何止认识。"那人终于抬起头,兜帽滑落,露出张被烧伤的脸。左半张脸布满交错的疤痕,从眉骨一直延伸到下颌,右半张却异常俊秀,尤其是双眼睛,像浸在寒潭里的黑曜石,"当年要不是老将军把我从火场拽出来,我这条命早就喂野狗了。"
楚清妤倒抽口冷气。这张脸虽然毁了大半,但那双眼睛...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偷偷翻父亲书房,见过张泛黄的画像。画中少年眉眼飞扬,腰间别着支玉笛,名字旁题着两个小字:阿洛。父亲说那是楚家军最年轻的参军,十七岁就能布下十面埋伏的好苗子,后来在北疆战场上失踪了。
洞外突然传来冰层破裂的脆响,紧接着是粗声粗气的喊叫:"这边有血迹!快过来!"
阿洛脸色骤变,起身抓起药篓就往石壁退去。他手指在练兵图上某个举着令旗的士兵刻痕上按了按,又在旁边扛着长枪的士兵膝盖处敲了敲。只听"咔咔"几声响,整面石壁竟然缓缓向内滑开,露出黑漆漆的密道入口。
"进去。"他把火把塞进楚清妤手里,青铜剑柄硌得她掌心生疼,"沿着通道走到底,里面有干净衣裳和伤药。"
"那你呢?"楚清妤抓住他手腕,和上次抓住李默时一样的触感,细瘦却有力。
阿洛扯了扯嘴角,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哭,半边伤疤扭曲着显得有些狰狞:"总得有人给你拖时间。"他从药篓里掏出个陶罐,揭开盖子,浓烈的硫磺味扑面而来,"当年我欠老将军一条命,今天还给他孙女,正好。"
密道里阴冷潮湿,楚清妤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爆炸声,接着是士兵的惨叫声和阿洛带着笑意的长啸。她咬紧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手心的火把烧得噼啪响,照亮了通道两侧刻着的字——不是兵书战策,竟是首完整的《北境征兵谣》。
"朔风卷地百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她轻声念着,这是父亲生前最喜欢哼唱的调子,"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通道尽头豁然开朗,竟是间石室。石桌上摆着套叠好的玄色劲装,旁边药罐里飘出当归和黄芪的味道。楚清妤刚拿起衣服,就发现下面压着个眼熟的檀木盒子——是父亲书房里那个她从来打不开的暗盒。
盒子没有上锁。楚清妤掀开盖子,里面静静躺着封信,封蜡上盖着楚家私印。信纸边角已经泛黄,父亲遒劲的字迹却依旧清晰:
"吾女清妤亲启:
见字如面时,父或已不在人世。当你看到这封信,想必已知道军粮遭人动了手脚之事。萧氏皇族野心早露,楚家世代镇守北关,手握兵权终是祸端。若吾身死,切不可报仇,带着凤印往寻北境都护,他会助你..."
信纸突然开始发抖,楚清妤这才发现自己在哭。泪水滴在字迹上,晕开墨痕,模糊了后面的字。她用力抹了把脸,继续往下看:
"...幽冥司并非传说,皇家秘辛皆藏于此。当年你母亲并非病逝,而是因发现..."
"轰隆!"石室突然晃动起来,头顶落下簌簌石屑。楚清妤把信纸塞进怀里,摸到暗盒底层还有硬物。她伸手一摸,掏出个巴掌大的青铜罗盘,指针歪歪扭扭地指向北方。
通道那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楚清妤立刻吹灭火把,躲到石桌后面。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月光照进来,映出阿洛沾满鲜血的脸。他踉跄着扑到石墙边,反手按下机关,石壁又缓缓合拢。
"走...走密道..."他捂着流血的腹部靠在墙上滑坐下来,怀里掉出个血糊糊的布包,滚到楚清妤脚边,"三日后...北境祭坛..."
楚清妤捡起布包打开,里面竟是半块烤焦的麦饼,和楚老将军临死前给她的那块一模一样。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听奶娘说过,楚家军有个暗号,若有紧要事相商,便以"焦麦饼"为记。
"你到底是谁?"楚清妤蹲下身扶住阿洛,他口中不断涌出鲜血,染红了她刚换上的玄色劲装。
阿洛抓住她手腕,指腹摩挲着她虎口的薄茧——那是常年练剑留下的。他笑了笑,右半张脸的酒窝若隐若现:"告诉...北境都护...那年上元节...他欠我...一壶烧刀子..."
话音未落,他头一歪就没了气息。楚清妤抱着他逐渐冰冷的身体,突然想起父亲画像上那个十七岁的少年参军。她轻轻抬手,将阿洛额前散落的银发别到耳后,看见了他左耳那枚小巧的银质耳坠——和母亲留给她的那只,正好是一对。
石室外传来剧烈的撞击声,萧景渊的怒吼穿透石壁:"楚清妤!你以为躲得掉吗?朕知道你在里面!阿洛已经招了,他说你拿了楚家布防图!"
楚清妤将信纸和罗盘塞进贴身衣袋,最后看了眼怀中的阿洛。她轻轻合上他未瞑目的眼睛,在他眉心印下一吻——就像小时候母亲教她的那样,给远行之人一个平安的祝福。
石室角落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轻响。楚清妤回头看去,发现有块石板微微翘起,露出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她想起阿洛方才说的"密道",握紧腰间短剑弯腰钻了进去。
石板在身后自动合拢。楚清妤摸着墙壁往前挪步,黑暗中突然摸到个凸起的东西。她用力一按,前方竟亮起微弱的蓝光。借着光她看清了,自己身处条狭窄的通道,两侧石壁上刻满奇怪的符号——和凤印背面的纹路一模一样。
通道越来越陡峭,脚下开始出现积雪。楚清妤知道自己正在往地面走,心脏咚咚直跳。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怀中父亲的信和掌心温热的罗盘提醒着她,这场浩劫还没结束。
突然,眉心的凤印印记开始发烫。楚清妤停住脚步,抬头望去,只见通道尽头的雪地里插着柄长剑,剑穗在寒风中飘扬——是楚家军的制式佩剑。剑柄上绑着块红绸,在漫天风雪中像团燃烧的火焰。
她握紧短剑加快脚步,刚走出通道就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号角声。楚清妤猛地抬头,看见雪原尽头出现点点火光,越来越近,越来越亮,最终汇聚成一片火海。
"楚家军!"她失声喊道,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那些在暗河里牺牲的士兵,那些被萧景渊追杀的族人,原来都没有放弃。
火光中,为首那名骑士突然勒住缰绳,高挑的身影在风雪中异常醒目。那人摘下头盔,露出张英气勃勃的脸,嘴角带着熟悉的梨涡:"大小姐,阿洛参军说的没错,你果然还活着。"
楚清妤这才认出,来人竟是北境都护府的少将军,沈照。七年前她随父亲去北境巡查,就是这个少年将军手把手教她骑马射箭,还偷偷塞给她烤得香喷喷的野兔腿。
沈照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身后数千楚家军同时单膝触地,玄甲撞击雪地发出沉闷的声响:"末将沈照,奉都护令,特来接应大小姐!"
楚清妤扶起他,指尖触到他冰冷的铁甲,突然想起父亲信中那句话:"幽冥司并非传说,皇家秘辛皆藏于此..."她摸了摸怀中的信纸,又看了眼沈照腰间那枚和阿洛一模一样的银质耳坠,突然明白过来。
原来楚家从来就不只是镇守北关的武将。原来母亲的失踪,父亲的死,楚家军的覆灭,都和那个叫"幽冥司"的神秘组织有关。
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声,像是又要下雪了。楚清妤握紧手中的青铜罗盘,指针依旧顽固地指向北方。三日后的北境祭坛,一定藏着所有真相。
她回头望了眼身后黑漆漆的通道口,仿佛还能看见阿洛带着半边伤疤的笑脸。雪越下越大,落在她肩头瞬间融化成水,顺着玄色劲装的褶皱滑下来,像极了某些人永远无法言说的秘密。
"出发。"楚清妤翻身上马,拔出沈照递来的长剑指向北方,"去北境祭坛。"
风声猎猎,卷起她的衣袂。楚清妤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那个需要家族庇护的将门嫡女,而是楚家最后的希望。雪地里的足迹很快被新雪覆盖,但那道玄色身影却像一道永不磨灭的印记,深深烙印在北境的雪原上。
\[未完待续\]马蹄踏碎新雪的声音在旷野上格外清晰。楚清妤拢了拢身上的玄甲披风,指尖触到内侧暗藏的青铜罗盘,凉丝丝的金属棱角硌着肋骨下方尚未痊愈的伤口。她偏头看向身侧与自己并辔而行的沈照,对方腰间那枚银质耳坠正随着马匹颠簸轻轻晃动,雪沫子落上去又被体温融化。
"前面就是冰晶谷了。"沈照突然勒住缰绳,掌心朝前方雪原虚虚一按。楚清妤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百里外横亘着道黛青色山脉,山尖缭绕的云雾泛着诡异的蓝紫光晕,"过了谷口再行三十里,就是祭坛遗址。"
寒风卷着雪粒子扑在脸上,楚清妤突然想起阿洛冰冷的手指。她下意识摸向眉心,那里的朱砂印记这几日总在夜间发烫,尤其是握紧罗盘时,印记里仿佛有细小火苗在顺着血脉游走。昨夜宿营时她偷偷解开衣襟查看,发现心口凤印的轮廓比之前清晰了许多,边缘还生出细密的金色纹路,像极了石壁练兵图里士兵甲胄上的花纹。
"沈将军。"楚清妤突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碎,"七年前在北境大营,你教我射箭时说,但凡成大事者......"
"当断指则断指,当断臂则断臂。"沈照接口道,右耳耳坠在风雪中晃出细碎银光,"大小姐当时还问我,要是得断心上人手臂呢?"
马鼻孔喷出的白汽模糊了楚清妤的视线。她确实问过这句话,那时十七岁的沈照刚打完一场胜仗,盔甲上的血渍冻成暗红冰碴,却蹲在雪地里耐心教她调整弓弦角度。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来着?好像是突然红了脸,从怀里掏出只烤得焦黑的野兔腿塞给她,含糊说打仗哪有空想这些。
沈照突然翻身下马,从雪地里捡起什么东西。风势转急时楚清妤看清了——那是支还在冒烟的火箭箭翎,箭杆刻着萧字皇家暗卫的标记。她猛地拔出腰间长剑,玄色披风在转身时带起雪雾:"有埋伏!"
话音未落,两侧雪堆突然炸开。数十名黑衣蒙面人手持连弩跃出,箭矢擦着楚清妤耳边钉进雪地里,尾羽兀自颤抖。楚家军士兵瞬时举起盾牌结成阵形,金属碰撞声在雪原上空回荡,惊起远处冰湖里成群的水鸟。
"护着大小姐!"沈照的吼声被弓弦震颤声吞没,他手中长枪舞得密不透风,枪尖挑飞的箭矢在空中拉出银色弧线,"往谷内撤!"
冰粒打在盾牌上噼啪作响。楚清妤跟着溃退的士兵往峡谷入口移动,脚下突然踢到个硬物。低头看去,竟是半截断裂的银链,链端挂着枚小巧的凤凰火印残片——和她之前在寒潭见过的一模一样。这枚残片似乎感应到她掌心的温度,突然散发出细碎火花,烫得她脱手将其扔在雪地里。
"抓住那个女人!"凄厉的喊叫从身后传来。楚清妤回头时正好看见沈照被三名暗卫缠住,他肩上中了一箭,鲜血顺着玄甲淌进雪地,开出暗红花朵。一名暗卫趁机绕过战团扑向她,手中短刀在月光下闪着幽蓝光芒,分明淬了毒。
千钧一发之际,脚下雪层突然塌陷。楚清妤惊叫着跌入一个幽深洞穴,下落时抓住了某种柔韧的藤蔓。头顶传来沈照的嘶吼,紧接着是更多重物坠落的声音。当她挣扎着落地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冰窟,洞顶垂挂的冰凌折射着从裂缝渗入的微光,照亮了散落满地的青铜器皿和白骨。
"楚清妤!"萧景渊的声音从塌陷处传来,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你逃不掉的!这冰窟是当年幽冥司处决叛徒的地方,正好给你当坟墓!"
冰屑簌簌落下。楚清妤背靠冰冷的洞壁滑坐下去,突然摸到身后有个凸起——是块刻着凤纹的方形 stone。她用力按住那 stone,整面石壁竟缓缓移开,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道。通道尽头隐隐传来水声,还有某种熟悉的冷香气,像极了阿洛身上那味北境草药。
身后传来暗卫落地的脚步声。楚清妤咬咬牙钻进通道,石壁在她身后自动合拢的瞬间,指尖突然触到什么柔软东西。借着折射的微光低头看去,她倒抽一口冷气——通道地面铺着整整齐齐的白骨,每根骨头上都刻着细小的凤纹,而这些白骨延伸的尽头,赫然站着个红衣人影。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兜帽滑落,露出张苍白绝美的脸。右耳那枚银质耳坠在幽光中晃动,楚清妤突然手脚冰凉——那张脸,分明和她有着七分相似。
"你终于来了,女儿。"红衣女子抬手抚上自己眉心,那里同样有着一点朱砂印记,和楚清妤的如出一辙,"我等这一天,等了整整十八年。"
通道突然剧烈震颤,头顶落下更多冰渣。楚清妤这才发现红衣女子脚下踩着个巨大的青铜罗盘,盘面刻着的纹路正与她怀中那半块逐渐合一,而女子伸出的掌心,赫然托着块跳动着金色火焰的凤凰火印残片——正是最后一块,能让凤印完整的关键。
"萧景渊以为幽冥司是皇家工具?"女子轻笑出声,声音像碎裂的冰棱,"他不知道,从始至终,都是幽冥司在豢养皇族。"她另一只手缓缓摘下兜帽,露出满头如雪银发,"就像当年,我看着他亲手毒死......"
"轰隆——"
整座冰窟突然剧烈倾斜。楚清妤死死抱住怀中罗盘,看着红衣女子连同那枚火印残片一同坠入裂开的冰缝。下落的瞬间,女子的银质耳坠掉落在她掌心,与母亲留下的那只严丝合缝地拼在了一起,形成了完整的凤形图案。
裂开的冰层下传来巨大的心跳声,仿佛有什么远古巨兽正在苏醒。楚清妤突然想起阿洛临终前的话,想起父亲信中被血渍模糊的字迹——"幽冥司并非传说,你母亲并非病逝"。她低头看向怀中青铜罗盘,此时完整合拢的盘面上,指针正疯狂旋转,最终死死指向冰窟最深处,那里正渗出汩汩岩浆,将千年寒冰熔化成蒸腾的白雾。
洞口传来沈照的呼喊,夹杂着兵刃碰撞声。楚清妤握紧双耳垂坠拼成的凤形信物,看着罗盘指针指向的方向,那里岩浆中央似乎漂浮着什么东西,在火光中隐约显现出玄色衣角——是萧景渊!他竟然也下来了!
而在他身前不远处,一道身影缓缓从岩浆中升起,红衣猎猎,银发飞舞,正是刚才坠入冰缝的女子。她手中凤印已然完整,金红色火焰冲天而起,将整个冰窟照得如同白昼。
"萧景渊,"女子声音平静却带着焚尽一切的力量,"当年你从我这里偷走的江山,今天该还回来了。"
楚清妤突然感到眉心灼热难耐,怀中罗盘不受控制地飞出,悬浮在岩浆上空。盘面上的纹路亮起血红色光芒,竟与整个冰窟的白骨产生共鸣。她这才看清,那些刻着凤纹的白骨并非散落无序,而是按照某种古老阵法排列,而自己恰恰站在阵法的最中央。
红衣女子抬手朝她看来,眼神复杂难辨:"清妤,过来。凤印认主,但幽冥司的传承,需要血脉献祭。"
远处传来沈照带着哭腔的喊叫:"大小姐别信她!她是妖女!"
岩浆中的萧景渊突然狂笑出声:"柳如烟!你以为集齐凤印就能颠覆朕的统治?别忘了,你的软肋......"
他的话没能说完。柳如烟挥手间金红色火焰便将其吞噬,随即再次看向楚清妤,伸出手:"你想知道真相吗?想为你父亲和祖父报仇吗?过来,握着我的手,我带你看百年前的真相。"
楚清妤看着她伸出的手,那只手上戴着枚青铜戒指,样式与阿洛腕间的旧麻绳上别着的青铜针一模一样。她又看向洞口方向,沈照正与最后几名暗卫缠斗,肩胛的伤口在火光中格外醒目。而腰间悬挂的兵符冰冷刺骨,提醒着她身后还有数千等待命令的楚家军。
岩浆翻涌间,柳如烟脸上忽然露出与楚清妤如出一辙的决绝表情。楚清妤猛地想起母亲那张唯一留下的画像,想起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半块焦麦饼,想起阿洛最后时刻涣散的瞳孔。当柳如烟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眉心时,楚清妤突然侧身避开,掌心罗盘同时发出刺目红光——
"我不需要你的真相。"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冰窟中回荡,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楚家世代守护的不是江山,也不是什么幽冥司,是人。"
罗盘突然炸裂开来,碎片嵌入周围白骨。整个冰窟开始剧烈摇晃,岩浆顺着裂缝蔓延上来。柳如烟脸上第一次露出震惊的表情,随即化为了然的苦笑:"老将军的犟脾气,倒是一点没改。"
坠落感再次袭来。楚清妤失去意识前最后看到的,是沈照冲破暗卫阻拦跃向自己的身影,还有柳如烟转身走入岩浆火海时,右耳银坠折射的最后一道光芒。
当她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雪原上。阳光刺眼,积雪正在融化。身旁沈照的手臂缠绕着临时包扎的布条,怀中抱着个用血写着"祭坛"二字的羊皮卷。远处传来隐约的号角声,不同于楚家军的任何制式。
"大小姐,"沈照声音沙哑,"我们得立刻去祭坛,柳大人说那里......"
"她不是妖女?"楚清妤打断他,指尖还残留着银坠冰凉的触感。
沈照低下头,耳坠在阳光下泛着水光:"北境都护府世代守护的,从来不是皇族。"他从怀中取出个用油布包裹的东西递给她,展开后楚清妤瞳孔骤缩——是半张泛黄的地图,上面用朱砂标出的路线尽头,赫然是北境祭坛中央的石棺位置,"阿洛参军和柳大人,都是幽冥司的守护者。"
寒风掠过雪原,融化的雪水顺着楚清妤的发丝滴落在地图上,晕开的水渍恰好遮住了石棺旁边一行小字。她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擦拭,那行模糊的字迹逐渐清晰——"永昌二十三年冬,待凤印重圆,以吾骨为引,开启镇魂阵"。
永昌二十三年,正是她出生的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