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御水河的水带着铁锈味,混着潮湿的泥土腥气灌进楚清妤的鼻子里。她趴在冰冷的暗格地板上,手指死死抠着砖缝里的青苔,指甲缝里都嵌进了泥巴。刚才萧景渊最后那句话像是淬了毒的刀子,扎得她心口一阵阵发冷。
“皇后娘娘吉祥。”
太监尖细的嗓音在死寂的冷宫里响起,楚清妤浑身一僵。不是王德全那伙人,这声音透着股生人不熟的客气。她蜷缩在暗格里,听着外面的动静,手心的血顺着指缝滴在玄甲兵符上,温热的液体让那块冰冷的金属渐渐有了温度。
脚步声停在离暗格不到三尺的地方,那人的呼吸声很浅,带着刻意压抑的急促。
“冷宫的地面还是这么返潮。”男人说话的声音低沉沙哑,像被磨过的砂石,“去年冬天来时,墙角的梅花开得正好。”
楚清妤的心脏猛地一抽。这个声音......
“娘娘当年亲手栽的那株绿萼梅,如今还在不在?”男人的脚步声靠近,停在了暗格门外,“奴才今日......是来送些炭火。”
楚清妤的后背紧紧贴着潮湿的墙壁,忽然闻到一缕若有若无的冷香——那是用松烟和柏叶特制的熏香,是父亲书房里常年燃着的味道。这个太监的声音、这熏香的味道,分明是......
“林侍卫?”楚清妤的声音有些发颤,更多的是不敢相信,“你怎么会......”
暗格外的人明显僵住了,过了好半天才有动静。
“娘娘还记得奴才的声音。”林谨之的声音里带着难以察觉的激动,“奴才......奴才冒死前来,是有要事相告。”
楚清妤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混杂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像是在敲打着一面破鼓。她摸索着找到暗格内侧的凹槽,指尖摸到一块松动的砖块。
“外面撤干净了?”楚清妤压低嗓子问。
“放心,方才故意弄出动静引来禁军,张统领带着人往西边追去了。”林谨之的声音压得极低,“奴才勘察过,御水河的水今日涨得厉害,正好能走船。”
楚清妤用力推开暗格,一股夹杂着血腥味的冷风灌了进来。林谨之半跪在地上,玄色劲装已经湿透,左臂不自然地垂着,深色血渍从袖管渗出来,显然受了伤。他右肩还插着支羽箭,箭羽上沾着污泥,看来是刚从御水河爬上来。
“你受伤了?”楚清妤顾不上自己手腕的疼痛,伸手想去扶他。
林谨之却往后缩了缩,避开她的手:“皮外伤,不碍事。”
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套干净的粗布衣服和一双草鞋。
“换上这个,快。”林谨之把东西往楚清妤怀里塞,手指不小心碰到她沾血的掌心,两人同时一颤。
楚清妤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血污的衣服,又看了看林谨之渗血的伤口,突然抓住他没受伤的右手按在自己心口:“你老实说,父亲是不是早就料到会有今日?”
林谨之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尖掐进她皮肉里。这个动作太突然,带着军人的力道和某种压抑的情绪,疼得楚清妤倒抽一口冷气。
“老国公......”林谨之的声音发紧,额角青筋跳了跳,“三年前就把兵符给了奴才,说若是镇国公府出事,就让奴才带着您远走高飞。”
他的手劲很大,楚清妤能清晰感受到那掌心的粗糙和未愈伤口的凹凸不平,还有透过薄薄衣料传来的心跳,急促得像要蹦出来。两人靠得太近,她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混着淡淡的皂角香,那是镇国公府侍卫统一用的皂角味道。
“那沈知言......”楚清妤想问什么,却被林谨之突然打断。
“娘娘快换衣服!”林谨之猛地松开手后退半步,耳根却红得厉害,“奴才守在外面。”
楚清妤看着他转身出去的背影,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也沾了他的血。那温热黏腻的感觉让她想起方才沈知言塞给她虎符时的触感,心里头乱糟糟的。她抓紧油纸包里的衣服,指尖触到布料上细密的针脚,忽然想起母亲从前教她缝补衣物时说过的话:“好针线要藏住结头,就像做事要留有余地。”
现在还有余地吗?她低头看着袖中密信和虎符的轮廓,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提线木偶,被所有知情人拉扯着走向未知的深渊。
“咚!”
沉闷的撞击声从殿外传来,伴随着兵器碰撞的脆响。楚清妤心头一紧,抓起换洗衣物闪身躲进暗格,动作快得像只受惊的猫。刚合上暗格盖板,就听见林谨之压抑的闷哼声,还有刀剑出鞘的锐响。
“林侍卫深夜擅闯冷宫,是想拐卖前朝余孽吗?”禁军统领张启年阴冷的声音在殿外响起,“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接近废后半步!”
“张统领说笑了。”林谨之的声音镇定得不自然,“属下发现可疑人等潜入冷宫,特来查看......”
话音未落就传来一阵急促的打斗声,兵器碰撞声、喘息声、闷哼声交织在一起。楚清妤蜷缩在黑暗中,后背紧紧抵住湿冷的墙壁,袖中密信的棱角硌得肋骨生疼。她能清楚听到外面拳脚相加的闷响,还有林谨之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突然,一声沉闷的倒地声响起,紧接着是张启年带着冷笑的声音:“拿下!”
楚清妤的心跳几乎停止。完了,连最后一线生机都没了。她下意识地抓紧手中半枚虎符,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稍微冷静了些。墙缝里透进微弱光线,她看见林谨之被两个禁军死死按在地上,嘴角淌着血,眼神却倔强地瞪着前方。
“林侍卫真是忠心护主。”张启年的靴子踩着积水走近,声音里满是嘲讽,“可惜啊,选错了效忠的对象。搜!给我仔细搜!连墙砖都给老子敲一遍!”
沉重的脚步声朝内殿逼近,楚清妤大气不敢出,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伤口,鲜血染红了兵符上的"玄甲"二字。潮湿的霉味钻进鼻腔,混着掌心血腥气,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咚、咚、咚。”
禁军士兵用刀柄敲击墙壁的声音越来越近,每一声都像锤子砸在楚清妤心上。她闭上眼睛,想像着外面可能发生的情景:士兵的铁靴、出鞘的刀剑、林谨之愤怒却无力的眼神......还有那个令人作呕的王德全,说不定就躲在哪个角落偷看这一切。
“统领!这里有动静!”
一个禁军的喊声突然响起,伴随着木柜被搬动的刺耳声响。楚清妤的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她死死捂住嘴巴,感受到自己的牙齿在不受控制地打颤。
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正在靠近暗格入口。楚清妤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伤口的血渗出来,在黑暗中开出无声的血花。
“这柜子后面是空的!”
士兵的喊声刚落,楚清妤就听到柜子被强行拉开的声音。她缩在暗格里,感觉自己就像瓮中的老鼠,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外面的光线突然透过缝隙射进来,刺得她眼睛发疼。
“大人!发现暗格了!”
铁制兵器刮擦砖石的刺耳声音响起,接着是木柜倒地的巨响。楚清妤知道自己再也躲不过去了。她闭上眼睛,想像着即将面对的一切——萧景渊疯狂的眼神、王德全阴毒的笑容、禁军冰冷的刀锋......还有父亲临终前紧握着她的手,那力道仿佛要将所有未尽之言都刻进她的骨头里。
“里面是什么人?!”张启年的声音就在耳边,震得她耳膜生疼。
楚清妤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命运的审判。她睁开眼,直视着即将打开的暗格门,却在看清外面情景的瞬间愣住了。
林谨之不知何时挣脱了束缚,浑身是血地挡在暗格前,手里握着一把从禁军身上夺来的长刀。刀刃上的血珠正一滴滴落在青石板上,溅开细小的血花。他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骨头断了,但右手握刀的力量却稳如磐石。三个禁军倒在他脚下,脖颈处都有同样的致命伤口。
“放她走。”林谨之的声音嘶哑得像是从破风箱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张启年脸色铁青,剑尖直指林谨之胸口:“林侍卫可知抗旨的下场?”
“从踏入这鬼地方开始,我就没打算活着出去。”林谨之的刀尖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缓缓指向被按在地上的一个小太监,“你们动了暗格里的人,宁王那边立刻就会收到消息。到时候是鱼死网破,还是各退一步,统领自己选。”
楚清妤屏住呼吸。林谨之这是在赌?拿宁王来压萧景渊的心腹?可他们明明是对立的两派......
张启年的脸色变了又变,握着剑柄的手背上青筋暴起。雨水从漏风的窗棂灌进来,打湿了所有人的衣袍,寒意刺骨。暗格里的楚清妤紧紧攥着兵符,感觉那冰凉的金属几乎要嵌进肉里。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人高声喊道:“陛下驾到——!”
楚清妤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萧景渊来了。
张启年脸色一变,挥手示意士兵退下。
暗格门被"吱呀"一声拉开,萧景渊一身明黄常服站在光影交界处,龙纹腰带在晨光下泛着冷光。他径直走到林谨之面前,眼神冷得像冰:"林侍卫好大的胆子,竟敢挟持朕的人。"
林谨之握刀的手紧了紧,鲜血顺着刀柄滴在地上,"噗嗤"一声闷响,在死寂的殿内格外清晰。
"陛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林谨之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只是镇国公府旧部遍布朝野,若今日我和娘娘有任何不测......"
话音未落,萧景渊突然拔剑。剑光闪过的瞬间,楚清妤看见林谨之的衣袖被划破,露出里面缠着的白色绷带——那绷带下隐隐可见刺青的一角,正是镇国公府暗卫独有的标记。
"你以为朕不敢杀你?"萧景渊的剑尖抵在林谨之喉结上,只要再进半寸就能刺穿气管,"镇国公府的旧部?现在还有谁会为了一个死去的国公爷卖命?"
林谨之没有退缩,反而往前送了送脖子:"陛下不妨试试。"
楚清妤看见林谨之的眼神,那是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这个男人明明是父亲留给她的后路,却在此时此刻选择玉石俱焚。
萧景渊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收剑回鞘,剑穗扫过林谨之淌血的伤口。
"松绑。"萧景渊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林侍卫忠心护主的样子,倒让朕想起三年前那个替朕挡箭的少年。"
禁军面面相觑,张启年使了个眼色,士兵们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
林谨之捂着流血的伤口踉跄一下,站稳后依旧挡在暗格门前,用身体护住那道狭窄的缝隙。楚清妤能闻到他身上浓烈的血腥味,看着他后背洇开的深色血渍越来越大。
"清妤在哪儿?"萧景渊的目光绕过林谨之,直直看向暗格入口,"朕知道你在里面。自己出来,还是要朕亲自请你?"
楚清妤的指尖冰凉,袖中密信和虎符硌得慌。她知道躲不过去,深吸一口气,推开暗格门走了出去。
"臣妾参见陛下。"她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
萧景渊的目光立刻缠了上来,像张密不透风的网。他的视线扫过她沾着血的囚衣,还有紧握成拳的手。
"清妤,过来。"他朝她伸出手,声音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楚清妤站着没动,手心的血黏在密信上,将那层油纸浸透。她看着萧景渊,又看看挡在身前的林谨之,心里头乱成一团麻。这个局里,到底谁在利用谁?谁又是真心实意想帮她?
"陛下不是要带臣妾去永安宫吗?"楚清妤往前挪了半步,声音发紧,"现在就走吧。"
萧景渊盯着她没动的脚,突然笑了,那笑意却没到眼底:"不急。你和林侍卫这样生死与共的情分,朕总得给你们告别的时间。"
林谨之浑身一震,握刀的手又紧了紧,伤口的血顺着指缝滴在地上,汇成细小的溪流。
楚清妤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透不过气。萧景渊这话说得诛心,明摆着是故意挑拨。
"陛下多虑了。"楚清妤刻意与林谨之保持距离,"我与林侍卫不过是主仆关系。"
"是吗?"萧景渊一步步逼近,浓重的龙涎香气息包围过来,"可朕怎么听说,你父亲当年把你托付给了他?还把兵符都给了他?"
楚清妤猛地抬头看他,瞳孔骤然收缩。萧景渊连这个都知道?
"陛下若是不放心,"楚清妤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平静,"大可以现在就杀了我们,一了百了。"
萧景渊突然抓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把骨头捏碎:"朕怎么舍得杀你?清妤,看着朕——"他的拇指摩挲着她腕间青紫的指痕,那是方才林谨之情急之下抓出的淤伤,"这伤......"
"陛下弄疼臣妾了。"楚清妤用力想挣脱,却被他抓得更紧。两人靠得太近,她能看见他眼底密布的红血丝,闻到他龙涎香里混着的淡淡血腥气,那是方才打斗留下的痕迹。
"清妤,"萧景渊的声音低沉得像耳语,"跟朕说实话,密信和兵符到底在哪?朕可以当做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
楚清妤的心脏狂跳,她能感觉到袖中的兵符边缘硌着皮肉。这个男人什么都知道,却偏偏装作不知道。他是在等她自己坦白?还是在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陛下说笑了,"楚清妤强迫自己迎上他的视线,"臣妾不过是个被废弃的皇后,哪有什么密信兵符。"
萧景渊的眼神陡然冷了下来,捏着她手腕的力道再次加重:"清妤,别逼朕用强。"
楚清妤紧咬着下唇,尝到了血腥味。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林谨之突然动了。他不是冲向萧景渊,而是反手用刀柄重重砸向自己受伤的左肩。
"啊——"一声压抑的痛呼,林谨之单膝跪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属下无能,请陛下赐死......"
楚清妤惊呆了。这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自残来谢罪?
萧景渊明显也愣了一下,握着楚清妤的手松了松。
"拖下去。"萧景渊转过头,不再看楚清妤,声音冷得像冰,"关进军械库地牢,没有朕的命令,不准给他治伤。"
禁军上前架起林谨之。经过楚清妤身边时,男人突然抬头看她,眼神复杂难辨,无声地动了动嘴唇——楚清妤看懂了那口型,是"密信"两个字。
她的心猛地揪紧,下意识想开口说什么,却看见林谨之用眼神制止了她。
等所有人都退出去,冷宫里只剩下萧景渊和楚清妤。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檐角的水珠还在滴答作响,在青石板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萧景渊突然抬手,冰凉的指尖擦过楚清妤沾着血渍的下巴。
"清妤,"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颤抖,"为什么不肯信我?我是皇帝,想要什么没有?偏偏就想要你......就不能留在朕身边吗?"
楚清妤看着他发红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疯狂,有偏执,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痛苦。这个男人毁了她全家,现在又说想要她?
"萧景渊,"楚清妤迎上他的目光,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恨意,"你杀了我奶奶,害我父亲背上叛国罪名,让我镇国公府七十一口蒙冤......现在你跟我说想要我留在你身边?"
她抬手,指尖点上他心口:"这里要是还有人心,就该知道什么叫廉耻。"
萧景渊的身子僵住,眼神里翻涌着痛苦和疯狂。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吓人。
"那些都是意外!"他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声音都在抖,"老夫人是惊吓过度才没的,镇国公府的事......是他们挡了别人的路!我当时......我......"
"别找借口了。"楚清妤打断他,声音平静却带着绝望,"你想要的从来只有皇位,其他的都是垫脚石,包括我,包括阿柔,包括那些被你利用又抛弃的人。"
萧景渊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突然将她拽进怀里,手臂勒得她骨头生疼。楚清妤能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像是要挣脱胸膛的束缚。
"我承认,一开始是利用。"他的下巴抵着她发顶,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可跟你相处三年,清妤,难道你感觉不到吗?朕心里早就只有你了。"
楚清妤用力挣扎,却被他抱得更紧。两人身上的血腥味和龙涎香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息。她的手被压在两人身体之间,死死抵着那半枚虎符,冰凉的金属硌得胸口生疼。
这个皇帝,这个毁了她一切的男人,现在却用这种姿态抱着她,说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吗?
"放开我。"楚清妤的声音带着哽咽,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因为彻骨的寒冷和绝望。
萧景渊的手臂松动了些,却没有完全放开。他低头,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眼神里布满血丝:"清妤,你看着我。告诉朕,要怎样你才肯信?要朕把心挖出来给你看吗?"
楚清妤闭上眼睛,不想再看那双让她心慌的眼睛。她能感觉到他的体温,他的心跳,他身上那股熟悉的龙涎香,还有那股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这些都在提醒她,眼前这个男人是皇帝,是杀手,是她的仇人。
"我要镇国公府的清白。"楚清妤睁开眼,直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要你昭告天下,镇国公府没有通敌叛国,是被诬陷的。"
萧景渊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楚清妤以为他不会答应。
"好。"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但你要留在朕身边,做朕真正的皇后。"
楚清妤的心脏像是被猛击一下。她看着萧景渊眼中的期待和偏执,突然意识到自己掉进了另一个更深的陷阱。
"陛下这是在谈交易?"她冷笑一声,"用我全族的清白,换我这个人?"
"不是交易。"萧景渊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动作里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是条件。朕给你想要的公道,你给朕想要的皇后。清妤,我们重新开始,不好吗?"
重新开始?那些死去的人能重新活过来吗?
楚清妤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突然觉得无比讽刺。她费尽心机想拿到证据,想为家人平反,现在证据送到了眼前,却是以这样屈辱的方式。
"好。"楚清妤听到自己说出这个字,声音平静得让她自己都惊讶。
萧景渊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点燃了整个夜空的星辰。他猛地将她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
"清妤,你终于......"
"但我有条件。"楚清妤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第一,放过林谨之;第二,立刻停止追捕镇国公府旧部;第三,把云芝的尸骨还给我,我要亲自安葬她。"
萧景渊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抱着她的力道却没有放松:"朕答应你。"
楚清妤闭上眼睛,感觉不到一丝喜悦,只有深入骨髓的疲惫。她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对是错,只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将踏入更深的漩涡,身边这个男人既是她的仇人,又是她唯一的依靠。这种矛盾几乎要将她撕裂。
"现在,可以去永安宫了吗?"楚清妤轻轻推开萧景渊,拉开距离,声音恢复了平静。
萧景渊深深地看着她,突然俯身,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清妤,这次......别再想着逃跑了。"
楚清妤没回答,只是径直走向殿门。外面雨停了,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可她的心头却依旧是无边无际的黑夜。
萧景渊跟在她身后,步伐沉稳。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寂静的宫道上,雨水打湿的石板路在晨光中泛着冷光。楚清妤能感觉到背后男人的视线,像是实质的枷锁,紧紧地锁着她。
快走到永安宫门口时,萧景渊突然拉住她的手臂。他的掌心滚烫,带着龙涎香的味道,和沈知言冰冷的血、林谨之粗糙的掌心完全不同的触感,却同样让她心慌。
"清妤,"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确定,"你袖中藏的是什么?"
楚清妤的心脏猛地收紧,下意识地想捂住袖口。萧景渊的目光却已经落在她紧握的拳头上,那里正渗出鲜红的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淌,在明黄的宫道石板上滴出一路暗红的点。
"昨夜沈知言塞给我的。"楚清妤深吸一口气,决定赌一把,"说是镇国公府的兵符。"
萧景渊的瞳孔骤然收缩,抓着她手臂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
"拿出来。"他的声音低沉得像打雷前的闷响。
楚清妤慢慢松开手,任由那枚玄黑色的虎符滑落到掌心。萧景渊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半块刻着"玄甲"二字的兵符,眼神复杂得让人看不懂,有惊讶,有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他伸出手,像是想拿过兵符,指尖刚触到冰冷的金属,又猛地缩了回去。
"你......"萧景渊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这兵符......镇国公府怎么会有这个?"
楚清妤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想看透他到底在想什么。这个兵符显然牵扯到了更深的秘密,连萧景渊都感到意外。
"陛下不知道?"楚清妤故意反问,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我还以为这兵符是陛下一直想要的东西。"
萧景渊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如刀,盯着楚清妤的脸,似乎想从她表情里找出撒谎的痕迹。他的手几次抬起又放下,最后猛地抓住她的肩膀。
"清妤,你要明白。"他的声音里带着警告,却又有一丝恳求,"这兵符不是你能碰的东西,交出来,朕护你周全。"
楚清妤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中的急切和痛苦。这个男人明明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此刻却流露出罕见的脆弱。她突然意识到,这兵符背后藏的秘密,可能比她想象的更可怕。
"陛下不是一直想要这个吗?"楚清妤缓缓将虎符举到两人之间,阳光照在冰冷的金属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现在它就在这里,陛下要拿走吗?"
萧景渊的视线锁定在兵符上,呼吸变得粗重起来。远处传来宫女扫地的沙沙声,还有远处隐约的钟声,整个皇宫似乎都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之间无声的对峙。
他的手抖得厉害,最终还是没能伸过来。
"你收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