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深秋的风裹着霜意掠过画室外的梧桐树，贺峻霖握着画笔的手顿了顿。画布上的桂花已初具形态，却总觉得少了几分灵气。他将冻得发麻的手指贴在暖气片上，忽然听见楼下传来熟悉的摩托车轰鸣声。

严浩翔跨坐在机车上，黑色皮衣衬得下颌愈发硬朗，手里晃着个牛皮纸袋：“山腰新开的桂花饼店，试吃装。”不等贺峻霖开口，他已经利落地摘下头盔，发梢还带着风的凌乱，“就当付上次美术馆蹭蛋糕的账。”

两人坐在画室的折叠椅上，桂花饼的甜香混着颜料气息在狭小空间弥漫。严浩翔翻看贺峻霖的速写本，指尖停在某页铅笔稿上——那是片未完成的桂花林，隐约勾勒出两个人影。“构图不错。”他装作不经意地评价，喉结却微微滚动。

贺峻霖迅速抽回本子，耳尖泛红：“少乱动别人东西。”话音未落，窗外突然飘起细雪。初雪的冰晶落在玻璃上，很快化作水珠蜿蜒而下。严浩翔起身靠近窗边，呼出的白雾在玻璃上晕开：“今年冬天来得真早。”

画室内的暖气嗡嗡作响，贺峻霖盯着严浩翔被灯光勾勒的侧影。对方伸手擦拭玻璃时，袖口滑落露出腕间的旧表，表盘边缘有明显的磨损痕迹。“这表……”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慌忙低头整理画具。

“我爸留下的。”严浩翔的声音很轻，带着少见的温柔，“车祸那天他戴着它。”他转动表盘的动作顿住，“总觉得时间停在那一刻，好像只要戴着，就能假装他们还在。”

空气突然变得沉重。贺峻霖捏着调色刀的手紧了紧，想起严浩翔家中满墙的旅行照片——那些跨越山川湖海的风景，或许都是在寻找某种答案。他想安慰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是递过去一杯凉透的茶。

“下个月摄影协会有个极地主题展。”严浩翔突然转移话题，从背包掏出邀请函，烫金的字体在灯光下闪烁，“有位摄影师拍了极光下的鲸鱼，你肯定喜欢。”他说话时故意避开贺峻霖的眼神，专注地研究起画架上的未完成作品。

贺峻霖接过邀请函，指尖触到对方残留的温度。窗外的雪渐渐大了，将整个世界染成朦胧的白色。严浩翔起身告辞时，在门口顿了顿：“下雪路滑，明天……我来接你看展？”

“不用。”贺峻霖脱口而出，看到对方瞬间黯淡的眼神，又生硬地补充，“地铁站直通展馆，很方便。”严浩翔的笑容有些牵强，他点点头，把围巾丢给贺峻霖：“拿着，你上次说喜欢这个料子。”

画室的门被轻轻带上，贺峻霖攥着还带着体温的围巾站在原地。画架上的桂花在风中轻轻摇晃，颜料未干的花瓣仿佛要从画布上飘落。他走到窗边，看着严浩翔的身影消失在雪幕中，摩托车尾灯在远处忽明忽暗，像一颗孤独的星。

雪夜的寂静中，贺峻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说不清此刻的情绪，只知道那个总爱开玩笑的人，在某个不经意间，已经在他心里落下浅浅的印记。就像初雪落在肩头，看似轻盈，却在融化时，悄然湿润了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