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暮色漫进画室时，贺峻霖对着被橡皮擦破的画纸发怔。橘猫叼着小鱼干跳上画架，毛茸茸的尾巴扫过调色盘，溅起的钴蓝色颜料在地面晕开，像极了那天山上严浩翔被染蓝的球鞋。他弯腰擦拭，却摸到画纸夹层里露出的一角——是严浩翔在美术馆偷拍的那张照片，边角已经被反复摩挲得起了毛边

手机在画具袋里震动，是严浩翔发来的消息："街角新开了家版画工作室，周末去试试？"贺峻霖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打字又删除，最终只回了个"嗯"。发送键按下的瞬间，他听见楼下传来熟悉的摩托车轰鸣声，掀开窗帘，正看见严浩翔仰头望向他的窗户，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接下来的日子，贺峻霖总在刻意回避。严浩翔送来的桂花茶放在角落积灰，约他看展的消息只回简短的短句。可每当深夜画画，他总会不自觉地想起那人系着小熊围裙包饺子的模样，想起对方被寒风吹红的耳尖，还有围巾内侧那行细密的字母。

冬至后的第五天，贺峻霖在楼下撞见严浩翔。少年抱着画具匆匆往画室赶，却被对方拦住去路。严浩翔手里提着保温桶，哈出的白雾在冷空气中凝成冰晶："李奶奶腌的桂花酱，说让你配面包吃。"他说话时目光躲闪，盯着贺峻霖围巾上松开的流苏。

"以后别送了。"贺峻霖后退半步，画具袋的肩带勒得肩膀生疼，"我又不是......"话没说完，严浩翔突然伸手系紧他围巾的结，动作轻柔得像触碰易碎的瓷器。两人距离极近，贺峻霖能看清对方睫毛上沾着的雪粒子，还有眼底藏不住的失落。

"知道了。"严浩翔收回手，把保温桶轻轻放在台阶上，"明天摄影协会有讲座，主讲人拍过喜马拉雅的金丝猴，你......"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化作叹息消散在寒风里。贺峻霖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摩托车发动的声音，却始终没敢回头。

深夜的画室格外寂静，贺峻霖对着空白的画布发呆。橘猫蜷在他脚边打盹，爪子下压着严浩翔上次带来的画具清洁布。他突然抓起炭笔，在纸上胡乱涂抹，等回过神时，画面上已经出现严浩翔的侧脸——硬朗的下颌线，笑起来时眯起的眼睛，还有总爱摩挲相机带的修长手指。

画纸被撕得粉碎的瞬间，贺峻霖听见自己压抑的喘息。他跌坐在地，看着散落的纸屑，突然想起严浩翔说过"你的画缺什么，我来补"。可此刻，他连自己心底缺失的那一块究竟是什么，都不敢去深究。

窗外的雪又下起来了，细小的冰晶敲打着玻璃。贺峻霖捡起地上的围巾，内侧的字母在月光下泛着微光。他把脸埋进围巾，雪松的气息早已淡去，却依然固执地残留着一丝温度，像某个挥之不去的影子，在寒夜里将他紧紧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