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 哥哥……笑笑

单人病房里，午后的阳光慵懒地透过百叶窗，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蜡笔甜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高级进口草莓的清甜余韵。但这股温馨的气息，在张函瑞踏入病房的瞬间，便被一股冰冷的、如同西伯利亚寒流般的煞气，彻底驱散、冻结

他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几乎堵住了所有的光线。黑色的长款风衣敞开着，露出里面同色的高领毛衣，衬得他下颌线条更加冷硬如刀锋。他没有像杨博文那样精心打扮，也没有左奇函的风流倜傥，更没有陈奕恒的沉稳平静。他只是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地盯着前方，仿佛在看空气。

沈佳虞正盘腿坐在病床上，怀里紧紧抱着她的塑料“兔兔窝”，小手指笨拙地捏着一支嫩绿色的蜡笔，在一张新铺开的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线条，她似乎感觉到门口的光线变化和那股不同寻常的冰冷气息，慢慢地、有些迟钝地抬起了小脸。

清澈懵懂的大眼睛，对上了张函瑞那双如同淬了寒冰的、桀骜而空洞的眼睛。

没有害怕。没有好奇。只有一种孩童般的、纯粹的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本能的不适。她的小身体下意识地往“兔兔窝”后面缩了缩，大眼睛眨了眨，像是在努力识别这个“新来的东西”是什么。

张函瑞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射线，缓缓扫过病房。扫过小桌板上残留的草莓汁和蜡笔屑，扫过椅子上那辆被遗弃的炫酷跑车模型，最后，落在了病床上那个抱着破饭盒、一脸懵懂无知的小身影上。他的眼神里没有左奇函的玩味，没有杨博文的复杂，只有一片深沉的、近乎残酷的审视和一种被强行按在这里的、无处发泄的暴戾。

他迈开长腿，步伐沉重得如同踩在所有人的心脏上，走到离病床最远的窗边阴影里。他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背对着病床，面朝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高大的背影如同一座沉默的、拒绝交流的黑色冰山，将所有的阴冷和不耐烦清晰地传递给房间里的另一个人。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有沈佳虞偶尔挪动身体时，病床发出的细微声响，以及她手中蜡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沈佳虞似乎并不在意这可怕的沉默。她低着头，专注地画着她的“草”。画了几笔，似乎觉得颜色不够丰富，她伸出小手指，在蜡笔堆里扒拉了几下，挑出一支最鲜艳的黄色蜡笔，继续在纸上用力涂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光线渐渐西斜，病房里更加昏暗。

张函瑞像一尊冰冷的石雕，纹丝不动。只有他插在口袋里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泄露着内心极不平静的烦躁风暴。照顾？照顾这个傻子？看她画那些毫无意义的涂鸦？简直是浪费生命！陈奕恒那个疯子！凭什么把他安排在这里？！

就在他耐心即将耗尽，考虑要不要直接摔门走人时——

沈佳虞哥哥

一个细细软软、带着点迟疑的声音，如同投入死水的小石子，轻轻地响了起来。

张函瑞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没有回头。

沈佳虞抱着“兔兔窝”，小脸微微仰着，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窗边那个巨大而冰冷的黑色背影。她似乎鼓足了很大的勇气，又小声地、清晰地重复了一遍

沈佳虞哥哥

张函瑞依旧没有回应。背对着她的身影，透着更加浓重的拒绝。

沈佳虞似乎有些困惑。她歪了歪小脑袋，清澈的大眼睛里充满了不解。她放下蜡笔，抱着“兔兔窝”，小心翼翼地从床上爬下来，赤着小脚丫，踩在冰凉的地砖上，悄无声息地朝着窗边那个巨大的阴影挪了过去。

一步，两步……她停在离张函瑞几步远的地方，不敢再靠近。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从黑色背影里散发出来的、如同实质般的冰冷和排斥。

她仰着小脸，努力看着张函瑞冷硬的侧脸线条。看了好一会儿，她像是终于确定了什么，小脸上露出一点小小的、笃定的表情。她伸出小手指，指着张函瑞紧紧抿成一条冰冷直线的薄唇，声音细细软软，带着孩童特有的天真和直白，清晰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沈佳虞哥哥……这里……弯弯的……才好看

她努力模仿着微笑的弧度，小嘴笨拙地向上弯起一个浅浅的、极其不自然的弧度，大眼睛里充满了纯粹的期待和一点点笨拙的鼓励

沈佳虞像……像兔兔的嘴巴！笑笑！哥哥笑笑！

笑笑？！

像兔兔的嘴巴？！

张函瑞如同被一道来自地狱的惊雷劈

张函瑞如同被一道来自地狱的惊雷劈中！他猛地转过身！

那双如同淬了寒冰毒刃般的桀骜眼睛，瞬间燃起了滔天的怒火和被彻底冒犯的暴戾！他死死地瞪着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竟敢要求他“像兔兔一样笑”的小傻子！巨大的荒谬感和被羞辱的狂怒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里沸腾！他放在口袋里的手猛地抽出！带着凌厉的风声！

沈佳虞被他突然转身的动作和那如同择人而噬的恐怖眼神吓得浑身剧烈一抖！小脸瞬间煞白！她下意识地抱紧“兔兔窝”，惊惶地后退一步，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恐惧的泪水，小嘴一瘪，眼看就要被吓哭！

张函瑞那只带着毁灭气息的手，硬生生悬停在了半空中！距离沈佳虞纤细脆弱的肩膀，只有不到一寸！

他看着沈佳虞那双瞬间被巨大恐惧淹没、如同惊弓之鸟般的清澈眼睛，看着她小脸上毫无掩饰的惊惶和即将滚落的泪珠……那只悬在半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一股极其陌生的、强烈的无措的冰冷洪流，猛地冲垮了他暴戾的堤坝！他从未处理过这样的局面！威胁？恐吓？对这个心智只有六岁、像张白纸一样脆弱的小傻子，根本无效！反而只会引来更麻烦的哭声！

巨大的憋屈和无处发泄的怒火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他死死地盯着沈佳虞，眼神里的暴戾如同风暴般翻涌，却又被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茫然死死压制住。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吼出什么刻薄恶毒的话，喉咙却像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他只是猛地转过身，再次背对着沈佳虞，肩膀因为极致的情绪而微微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