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奕瑾冲出指挥棚的瞬间，外面裹挟着尘土的冷风如同巴掌般狠狠扇在他脸上，却丝毫没能浇灭他胸腔里那团暴戾燃烧的火焰。林清晏那张冰封的脸，那句冷硬的“请、看、方、案”，还有那个官员痛心疾首的指责，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反复扎刺着他的神经。
“精诚合作？放屁！” 他低吼一声，狠狠一脚踹飞了脚边一块拳头大的碎石，石头滚落进旁边的裂缝里，发出空洞的回响。让他和林清晏合作？比让他吞下一整块碎玻璃还恶心！尤其是想到工人营地废墟下可能还挣扎着的微弱生命信号，每一秒的拖延都像是在他心上剜肉！
他祭奕瑾行事，从来只凭本心，只争朝夕！等林清晏那套四平八稳的“科学评估”出来？黄花菜都凉透了！
“阿锋！” 祭奕瑾对着不远处一个正在指挥手下清理路障的精悍青年吼道，那是他的心腹保镖兼行动队长。
“祭少！” 阿锋立刻跑了过来，看到祭奕瑾阴沉的脸色，心头一凛。
“工人营地那边，生命探测仪的信号确认了吗？强度怎么样？具体位置？” 祭奕瑾语速飞快，眼神锐利如鹰。
“确认了！信号源在东南角最深的位置，断断续续，但肯定还有活口！强度很弱，恐怕撑不了多久！” 阿锋立刻汇报，“但是那边山体滑坡最严重，结构非常不稳定，大型设备根本靠不过去，强行掘进风险太大！林氏那边的专家也…”
“我管他林氏狗屁专家！” 祭奕瑾粗暴地打断他，手指狠狠指向那片被巨大山体和无数碎石掩埋的区域，“那里埋的是活人！是人命！听见没有？！立刻！把我们的人全部调过去！带上所有能用的轻型破拆工具！用手刨，也要给我把通道刨出来！”
“可是祭少！那太危险了！余震随时可能来，而且…” 阿锋看着那片摇摇欲坠的山体，脸上露出担忧。
“没有可是！” 祭奕瑾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我亲自去！调设备！立刻！”
“祭少！” 阿锋还想劝阻，但看到祭奕瑾眼中那近乎疯狂的偏执和决心，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他只能咬牙应道：“是！我马上去办！”
很快，祭奕瑾带着十几个身手矫健、装备着液压钳、切割机、撬棍等轻型破拆工具的手下，以及两台勉强能开进这片混乱区域的小型挖掘机，不顾其他救援人员惊愕和劝阻的目光，强行冲向了工人营地那片最危险的核心废墟区。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回指挥棚。
“林组长！祭组长他…他带着人和设备，直接去强挖工人营地东南角了！” 一个负责外围联络的政府工作人员气喘吁吁地冲进来报告，脸上满是焦急和恐慌。
林清晏正在地图上与几位专家紧急商讨临时安置点的搭建方案，闻言猛地抬起头，镜片后的寒光瞬间凝结成冰！
“什么？！” 旁边的政府官员脸色剧变，“胡闹！简直是胡闹！那里地质结构最不稳定，大型设备震动加上人为破拆，随时可能引发二次垮塌！他是疯了吗？！”
林清晏没有说话，只是搁下了手中的笔。他快步走到指挥棚门口，掀开厚重的帆布帘。远处，工人营地废墟的方向，已经传来了小型挖掘机引擎的轰鸣声和金属切割的刺耳噪音，在一片相对沉滞的救援背景音中显得格外突兀和危险。
一股冰冷的怒意夹杂着无法言喻的焦虑瞬间攫住了林清晏的心脏。他太了解祭奕瑾了，那疯子一旦认准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他根本不在乎规则，不在乎风险，他只在乎结果，只在乎他那该死的、不容置疑的掌控欲！
“立刻联系他！让他马上停止！立刻！” 官员对着通讯兵吼道，声音都变了调。
通讯兵徒劳地呼叫着祭奕瑾的专用频道，得到的只有一片嘈杂的忙音。显然，祭奕瑾要么关闭了通讯，要么身处的位置信号被彻底屏蔽。
林清晏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决断。
“王工，” 他转向身边一位头发花白、神情紧张的地质专家，“带上你的人，拿上最灵敏的监测设备，跟我走。” 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
“林组长！您不能去！那里太危险了！” 官员和几位下属同时惊呼。
“他是双组长之一，他的行动，我负有连带责任。” 林清晏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而且，那里还有可能活着的工人。我必须去。” 他不再多言，拿起一顶安全帽戴上，大步流星地朝着那片死亡区域走去。背影决绝而沉重。
当林清晏带着地质专家小组赶到工人营地外围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一沉。
祭奕瑾正站在一片巨大的、倾斜的混凝土板边缘，挥舞着手臂指挥着。两台小型挖掘机正小心翼翼地扒开表层的碎石和扭曲的钢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手下的人则在更靠近核心区的狭窄缝隙里，用液压钳和切割机奋力破拆着障碍，试图打开一条通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粉尘和机油味，每一次机械的震动都让周围本就岌岌可危的断壁残垣簌簌落下碎块。
“祭奕瑾！” 林清晏的声音穿透了噪音，带着冰冷的怒意。
祭奕瑾闻声回头，看到林清晏和他身后的人，先是一愣，随即嘴角勾起一个充满讽刺的弧度：“哟，林大组长终于舍得从你的指挥棚里出来了？怎么，来看我怎么救人的？”
“立刻停止！” 林清晏无视他的嘲讽，几步走到他面前，指着正在作业的区域，“这里山体应力已经达到临界点！你们的震动和破拆随时可能引发连锁崩塌！你这是在谋杀！谋杀你的手下，也谋杀下面可能还活着的人！”
“少在这危言耸听！” 祭奕瑾一把甩开林清晏指过来的手，眼神凶狠，“我的设备有分寸！信号就在下面，再挖几米就能打通！你现在叫我停？林清晏，我看你是巴不得里面的人死绝了，好让我背上救援不力的黑锅吧？！”
“你简直不可理喻！” 林清晏被他的恶意揣测气得胸口发闷。就在这时，旁边一直紧张盯着监测屏幕的地质专家王工突然失声惊叫：
“林组长！祭组长！快看！地应力指数在疯狂飙升！岩体位移报警！要出大事了！快撤！所有人立刻撤离！！”
尖锐的警报声瞬间从王工手中的设备响起，刺破了混乱的现场！
祭奕瑾脸色一变，猛地看向监测屏幕，只见代表危险的红色数值正在疯狂跳动！他再看向那片被挖掘的区域，一些细小的碎石正加速滚落！
“撤！快撤！！” 祭奕瑾反应极快，朝着下方作业的手下嘶声大吼！
然而，太迟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王工的预警，大地深处再次传来一声沉闷的、令人心悸的咆哮！紧接着，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剧烈的震动猛地传来！不是摇晃，而是整个地面如同波浪般上下颠簸！
“余震！是强余震！！” 凄厉的喊声响起。
轰隆隆——！
如同天崩地裂！
祭奕瑾和林清晏脚下所站的那块巨大混凝土板瞬间失去了支撑，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开始倾斜、滑落！
更恐怖的是，旁边那座本就摇摇欲坠的巨大山体，在强震的撕扯下，如同被推倒的巨塔，裹挟着万吨的泥沙和巨石，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轰然倾覆而下！
山崩！真正的山崩！
烟尘冲天而起，遮天蔽日！巨大的石块如同陨石般砸落！整个世界仿佛在瞬间陷入末日般的黑暗和轰鸣！
“小心！”
“快跑！”
绝望的呼喊被淹没在崩塌的巨响中。
林清晏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撞在他的腰侧，将他整个人猛地朝旁边安全地带推了出去！他踉跄着扑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一块凸起的碎石上，剧痛伴随着眩晕袭来。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他模糊的视野捕捉到了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是祭奕瑾！
那个前一秒还在和他激烈争吵、恨不得他死的祭奕瑾！
在千钧一发之际，竟然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离了那块崩塌滑落的混凝土板和山体倾覆的核心区域！
而祭奕瑾自己，却因为巨大的反作用力，身体失去了平衡，向后倒去！
一块足有半人高的尖锐巨石，从崩塌的山体上呼啸着滚落，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精准无比地砸向了他的位置！
“祭奕瑾——！！！”
林清晏的嘶吼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崩塌声中。
他只看到祭奕瑾的身体猛地一颤，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被那块巨石狠狠砸中，瞬间消失在漫天砸落的碎石和遮天蔽日的烟尘之中！
“不——！！！”
一股从未有过的、冰冷的恐惧和巨大的冲击感，如同冰锥般狠狠刺穿了林清晏的心脏！他甚至感觉不到额头上流下的温热液体，只觉得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巨响，以及那片吞噬了祭奕瑾身影的、绝望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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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未完，接下半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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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起来的。额头的剧痛和眩晕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袭来，但他仿佛失去了痛觉，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找到他！找到祭奕瑾！
“救人！快救人！！” 他嘶哑地吼着，声音破碎不堪，踉跄着冲向那片刚刚经历了二次崩塌、烟尘弥漫如同地狱入口的区域。
阿锋和其他祭氏的手下也疯了似的扑过去，徒手扒拉着滚烫的碎石和扭曲的钢筋，哭喊着：“祭少！祭少你在哪？！”
林清晏加入了他们。他昂贵的西装被尖锐的石块划破，沾满了泥泞和灰尘，修长干净的手指瞬间被粗糙的砂石磨出血痕，指甲翻裂也浑然不觉。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祭奕瑾被巨石砸中的那一幕，像慢镜头般反复回放，每一次都带来窒息般的恐惧。
“在这里！祭少在这里！” 阿锋带着哭腔的嘶吼传来。
林清晏猛地扑过去。只见在一片巨大的混凝土板和滚落石块的夹缝中，祭奕瑾半个身子被掩埋着，脸色惨白如纸，嘴角不断有鲜血溢出。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左腿，被那块半人高的巨石死死压住了小腿以下的部分，鲜血已经染红了周围的泥土和碎石，形成一滩刺目的暗红！
“祭奕瑾！” 林清晏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跪倒在祭奕瑾身边，手指颤抖着去探他的颈动脉。指尖传来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搏动，让他几乎要虚脱。
“呃…” 祭奕瑾似乎被他的动作惊动，浓密的睫毛颤抖了几下，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那双总是盛满挑衅和火焰的桃花眼，此刻却涣散失焦，充满了痛苦和茫然。他似乎想说什么，但一张口，更多的鲜血涌了出来。
“别说话！保持清醒！” 林清晏的心狠狠揪紧，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着阿锋吼道：“快！叫医疗队！重型起重设备！快！！”
阿锋连滚带爬地冲出去联络。
“撑住！祭奕瑾！你给我撑住！” 林清晏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用力撕开昂贵的衬衫下摆，试图先为祭奕瑾不断涌血的头部伤口做简单的压迫止血。他的动作因为恐惧和急切而显得有些笨拙，手指冰冷。
祭奕瑾的目光似乎终于聚焦了一些，落在林清晏满是血污和灰尘、写满了从未见过的慌乱和焦急的脸上。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想露出一个惯常的嘲讽笑容，却只牵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呵…林…林清晏…” 他的声音微弱嘶哑，气若游丝，“你…你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每一个字都像用尽了力气。
“闭嘴！” 林清晏低吼，用撕下的布条紧紧按住他额角还在渗血的伤口，“省点力气！救援马上就到！”
然而，更大的危机接踵而至。余震并未完全停止，地面还在不时传来令人心悸的震动。更糟糕的是，天空中开始飘下冰冷的雨丝，迅速变大，很快就成了瓢泼大雨。雨水冲刷着废墟，带走热量，也让本就疏松的山体结构变得更加危险。泥水混合着血水，在祭奕瑾身下蔓延开来。
重型设备被泥泞的道路和持续的余震阻挡，一时半会儿根本进不来。医疗队带着担架赶到，却只能徒劳地跪在暴雨中，看着那块压住祭奕瑾小腿的巨石束手无策。
“不行！必须先把石头移开！不然他的腿就废了！失血太多人也撑不住！” 随队医生焦急地喊道。
可是，人力如何搬动那块重逾千斤的巨石？而且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更大范围的塌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祭奕瑾的脸色越来越白，气息越来越微弱，连和林清晏斗嘴的力气都没有了，眼神开始涣散。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他，带走他身体里仅存的热量。
“祭奕瑾！看着我！不许睡！” 林清晏用力拍打着他的脸，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惧和颤抖。他从未如此害怕过，即使面对最严峻的商业危机也没有。这种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尤其是一个他恨了这么多年的人，在自己眼前一点点流逝的感觉，让他感到一种灭顶的窒息和无力。
“冷…” 祭奕瑾嘴唇翕动，发出一个几不可闻的音节，身体因为失血和寒冷而微微颤抖起来。
林清晏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毫不犹豫地脱下自己身上仅剩的、同样湿透的衬衫，盖在祭奕瑾身上，然后俯下身，用自己的体温紧紧抱住他冰冷的上半身，试图传递一点微弱的暖意。
“坚持住…救援…马上就来…” 他在祭奕瑾耳边低语，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意味。雨水混合着汗水，从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砸在祭奕瑾苍白的脸上。
也许是这微弱的暖意，也许是林清晏声音里的急切，让意识模糊的祭奕瑾似乎恢复了一丝清明。他费力地抬起没被压住的右手，摸索着，似乎想抓住什么，最终，冰冷的手指，轻轻搭在了林清晏紧紧抱着他的手臂上。
“清…晏…”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两个破碎的音节，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依赖的意味，“别…怕…”
说完，他头一歪，彻底陷入了昏迷。
“祭奕瑾——！！！”
林清晏的嘶吼声淹没在滂沱的雨声和崩塌的余响里。他紧紧抱着怀中失去意识的身体，感受着那微弱的脉搏和冰冷刺骨的体温，一种从未有过的、巨大的恐慌和一种混杂着愧疚、愤怒、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
别怕？
祭奕瑾这个疯子…在意识模糊的最后时刻，竟然让他别怕？
这荒谬的、不合时宜的呓语，却像一把烧红的钥匙，狠狠捅进了林清晏冰封多年的心防，撬开了一道细微却无法忽视的裂隙。
暴雨如注，冲刷着废墟，也冲刷着两个浑身泥泞、血迹斑斑的男人。一个昏迷不醒，生命垂危；另一个紧紧抱着他，在绝望的雨幕中，如同两尊凝固的雕像，无声地对抗着这残酷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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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完）**
**下一章预告：** 救援能否及时赶到？祭奕瑾能否保住性命和左腿？重伤昏迷的他将如何转运？林清晏在暴雨中紧抱仇敌的身体，内心将经历怎样的风暴？被迫的“贴身照料”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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