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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崩溃

姿缚

齐厉沉那句“再无关系”的宣言,如同在北欧寒风中淬炼出的冰刃,将齐家的温暖彻底割裂。他彻底将自己放逐在家庭生活之外,像一座移动的冰山,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寒气。餐厅里不再有他的位置,走廊上相遇时他会立刻调转方向,那扇紧闭的房门后是震耳欲聋的重金属乐和一片死寂的拒绝。别墅的奢华依旧,却像一座精心装饰的冰窖,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齐墨城的眉头锁得更紧,眼中是挥之不去的疲惫和某种难以言说的沉重。齐时衍则成了唯一的暖源,努力维系着摇摇欲坠的平衡,安抚着父亲,更小心翼翼地守护着惊弓之鸟般的玫姿。

玫姿的变化最让人揪心。那晚“野孩子”、“私生女”的恶语,如同毒藤蔓缠绕着她幼小的心灵。她变得异常沉默,那双曾闪烁着好奇光芒的黑珍珠般的眼睛,如今总蒙着一层怯懦的阴影,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她惊惶地缩紧身体。她不再靠近玫瑰园,即使齐时衍柔声相邀,她也只是死死攥着他的衣角,拼命摇头,仿佛那里藏着噬人的怪兽。只有在齐时衍安静的房间里,依偎在他身边,听着他温和的读书声时,她紧绷的神经才会得到片刻喘息,偶尔露出一丝脆弱得让人心碎的微笑。

“哥哥,”一个安静的午后,阳光慵懒地洒在地毯上,玫姿蜷在齐时衍身边,小手无意识地绞着泰迪熊的耳朵,声音轻得像叹息,“是不是…因为我不好,不配做你们的妹妹…所以二哥才…那么恨我?” 她的声音里没有哭腔,只有一种被深深伤害后的麻木困惑。

齐时衍的心像被狠狠攥住,他放下书,将她整个圈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不是的,玫姿。你很好,非常好。二哥他…他只是在生爸爸和我的气,和你没有关系。你是我们的家人,永远都是。” 他一遍遍重复着,试图用语言筑起一道堤坝,抵御那无处不在的冰冷洪流。

然而,齐厉沉筑起的冰墙坚不可摧。裂痕在无声中蔓延,家庭的分崩离析似乎已成定局。

风暴中心的齐厉沉,在自我封闭的堡垒里,内心的岩浆却在疯狂奔涌。被欺骗的愤怒、被忽视的委屈、对那个“入侵者”的憎恶,以及那晚怀抱她时一闪而过的、令他羞耻的柔软,在他心中激烈交战。尤其是当他偶尔瞥见楼下花园里齐时衍抱着玫姿的亲密画面,一股混杂着嫉妒和被背叛的灼痛便会猛烈地灼烧他的神经。那个被反扣的相框,像一根毒刺,日夜扎在他的心上。

这天下午,别墅异常安静。齐墨城和齐时衍外出。一股近乎自毁的、强烈的探究欲攫住了齐厉沉。他要去父亲的书房!他必须知道真相!

他像幽灵般滑出自己的房间,凭着儿时恶作剧的记忆,在父亲书桌暗格摸到了备用钥匙。钥匙插入锁孔,轻微的“咔哒”声在他听来如同惊雷。他闪身进入书房,迅速关上门。空气中弥漫着书籍、皮革和雪茄混合的沉郁气息。

书桌空着——那个相框不见了。齐厉沉的烦躁瞬间升级为暴怒。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粗暴地翻找起来。抽屉被拉开,文件散乱;书架上的书籍被推倒;矮柜盖板被掀开…一片狼藉。就在他几乎失控时,目光锁定了书桌侧面一个不起眼的带锁小文件柜。

直觉在尖叫:就在这里!

是密码锁。他尝试了父亲的生日、母亲的忌日、公司的成立日…都失败了。就在他烦躁欲狂时,一个日期鬼使神差地跳入脑海——母亲病逝的那一天!他几乎是带着一种泄愤的恶意,输入了这串承载着巨大悲伤的数字。

“咔哒。”

锁开了。

齐厉沉的心跳如擂鼓。他猛地拉开柜门。里面没有文件,只有一个深蓝色的天鹅绒盒子。他粗暴地打开它。

盒子里,一张微微泛黄的旧信纸被精心保存着,而压在信纸上的,赫然是一枚小巧精致的铂金玫瑰吊坠!这吊坠…齐厉沉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见过!就在玫姿的脖子上!她从不离身!

他一把抓起吊坠,冰冷的金属硌得掌心生疼。然后,他几乎是带着毁灭欲地展开了那张信纸。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只有寥寥数行:

“墨城:

原谅我的懦弱,以此告别。带她走,是唯一的路。院长可信。吊坠予她,留个念想。勿寻。

珍重,

>伊仁”

轰——!

尽管只有短短数语,但“带她走”、“吊坠予她”、“伊仁”这几个词,像淬毒的子弹,瞬间击穿了齐厉沉所有的猜测,将它们变成了血淋淋的现实!

私生女!玫姿果然是父亲和这个叫“伊仁”的女人婚外情生下的私生女!父亲在母亲病重、他们兄弟最需要父亲的时候,背叛了家庭!背叛了母亲!这封简短的信和这枚刺眼的吊坠,就是铁证!而父亲,把这个背叛的产物接回来,给予她超越一切的偏爱,却将他们兄弟、将他们逝去的母亲置于何地?!

巨大的荒谬感、被彻底愚弄的愤怒,以及一种排山倒海般的、为母亲感到的滔天屈辱和悲痛瞬间将他淹没!他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他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委屈、所有自以为是的“守护母亲尊严”的行为,在父亲这赤裸裸的背叛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

“呵…呵呵…哈哈哈哈!” 齐厉沉喉咙里爆发出破碎而扭曲的狂笑,充满了极致的嘲讽、痛苦和毁灭欲。他猛地将手中的信纸揉成齑粉,连同那枚冰冷的玫瑰吊坠,像攥着世界上最肮脏的东西一样死死攥在手心,指甲深深陷入皮肉,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失去理智的野兽,冲出书房,甚至撞倒了门边的矮几也毫无所觉。他冲回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巨大的冲击让他眼前发黑,胃里翻江倒海。他摊开手掌,那枚小小的玫瑰吊坠沾着他的血,在昏暗光线下闪着妖异的光,像伊仁那个女人嘲讽的眼睛,更像父亲背叛母亲的铁证!

私生女!他的父亲,把他母亲用生命守护的家,变成了私生女的安乐窝!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吼冲破喉咙。齐厉沉猛地将手中的吊坠和那团沾血的纸屑狠狠砸向墙壁!吊坠撞在坚硬的墙面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精美的花瓣瞬间扭曲变形,滚落在地毯上。

一股焚烧一切的愤怒和逃离的冲动占据了他整个身心!留下?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杀了那个私生女,或者和父亲同归于尽!

没有丝毫犹豫,齐厉沉像弹簧一样从地上弹起。他冲进衣帽间,没有选择,粗暴地抓起触手可及的衣物塞进背包,动作快得像在逃离地狱。钱包、手机、车钥匙…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咆哮: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立刻!马上!

他冲出衣帽间,背上背包,拉开房门。走廊空寂。他像一道裹挟着地狱之火的黑色闪电,冲下楼梯,脚步声如同愤怒的鼓点。

“二少爷?您…” 张妈惊愕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齐厉沉充耳不闻,直扑玄关,一把拉开了沉重的雕花大门。傍晚的风带着凉意涌进,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滔天烈焰。

“厉沉!” 齐墨城带着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他刚进门,就看到儿子一副要决绝离去的姿态。

齐厉沉的脚步在门口顿住,背影僵硬如铁。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当齐墨城看清儿子脸上的表情时,一股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那是怎样一张脸啊!燃烧着地狱业火般的愤怒,扭曲着被至亲背叛的极致痛苦,眼底是深不见底的绝望和…一种冰冷的、彻底的鄙夷。而最让齐墨城魂飞魄散的是,齐厉沉手中紧攥着的、那枚他无比熟悉的、此刻却扭曲碎裂的玫瑰吊坠!以及…指缝间露出的染血的纸屑!

他知道了!他知道了伊仁!知道了玫姿的身世!知道了自己最不堪的秘密!

“厉沉!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齐墨城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急切地想要冲下楼。

“解 释?!” 齐厉沉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打断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淬着血挤出来,“解释你怎么在我母亲缠绵病榻、我们最需要你的时候,和那个叫‘伊仁’的女人搞在一起?!解释你怎么把这个背叛的产物——” 他猛地抬手指向闻声出现在楼梯口、被齐时衍护在身后、此刻吓得小脸惨白、浑身发抖的玫姿,眼神如同淬毒的利箭,“——这个私生女!堂而皇之地接回我们齐家?!还把她捧在手心,视若珍宝?!你把妈妈放在哪里?你把我和时衍放在哪里?!你告诉我啊!齐墨城!”

最后一声“齐墨城”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在别墅上空,彻底撕碎了所有虚伪的平静!齐时衍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看向父亲瞬间惨白的脸,又看向齐厉沉手中那枚碎裂的、象征着父亲不堪过往的吊坠,再低头看向怀中因“私生女”三个字而剧烈颤抖、眼中充满巨大惊恐和茫然的玫姿…巨大的信息量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齐墨城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一步扶住楼梯扶手,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无法辩驳。

“呵…” 看着父亲无言以对的狼狈,齐厉沉发出一声极尽嘲讽的冷笑,那笑声里充满了心死的悲凉和彻底的决绝。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瑟瑟发抖的、作为父亲背叛证据的小女孩,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厌恶,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如同看一件肮脏物品般的漠然。

“这个充满谎言和背叛的地方,”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父亲、兄长,最后落在那扇象征着虚假温暖的大门,“还有你们…” 他顿了顿,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宣判,“让我恶心。”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一眼。他猛地转身,像逃离瘟疫源一样,决绝地冲进了外面沉沉的暮色里。沉重的雕花大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重重关上,如同墓碑落下的声音,隔绝了两个世界。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整个空间。

齐墨城颓然靠在楼梯扶手上,脸色灰败,眼中是巨大的痛苦和无法掩饰的罪责。

齐时衍紧紧抱着怀里已经吓傻、连哭都忘了、只是睁着空洞大眼睛茫然颤抖的玫姿,巨大的震惊和混乱让他几乎无法思考。私生女…玫姿…是父亲的…私生女?而母亲…是在病中被背叛的?

玫姿小小的身体在他怀里冰冷僵硬,“私生女”那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还有二哥最后那看垃圾一样的眼神,让她本能地感觉到一种灭顶的、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恐惧和羞耻。她是谁?

暮色如浓稠的墨汁,迅速吞噬了齐厉沉消失的方向。真相如同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穿了所有人的心脏。齐厉沉的决绝离去,将整个家庭拖入了更黑暗的深渊。背叛的烙印,深深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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