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审讯室的铁门"哐当"一声关上，留下在金属椅上缩成一团的白晴晴。日光灯舔着她苍白的脸，把细小的汗毛孔都照得清清楚楚。她盯着自己放在膝头的手——纤长，指甲修剪得整齐圆润，涂着裸粉色的指甲油。三天前，就是这双手把张浩的手机悄悄调了静音，又把林薇薇所有的未接来电一个个删除。

"姓名。"穿警服的女人坐在对面，声音平得像块板。

白晴晴抽了抽鼻子，眼泪说来就来，顺着脸颊往下滚："警察姐姐，我都说了多少遍了......"

"说不说在你，录不录在我。"女人翻开文件夹，钢笔在指间转了个圈，"姓名，年龄，与被害人关系。"

"白晴晴，二十二岁，我和薇薇姐是......"她顿了顿，咬着下唇，"算是朋友吧。"

"朋友？"女警挑了挑眉，把桌上的照片推过去——林薇薇和白晴晴在大学毕业照里挤在一起笑，两个人都穿着学士服，林薇薇的胳膊搂着白晴晴的肩膀，亲密得像亲姐妹。"朋友会偷换她的体检报告？"

白晴晴的脸"唰"地白了，放在膝头的手猛地攥成拳，指甲掐进肉里："我没有！那是她自己......"

"自己跑到医院打印了两份报告？"女警把另一份文件抽出来，"我们查到了医院的监控，你在林薇薇取报告的那天也去了妇产科，用的还是她的就诊卡。"她用钢笔敲了敲文件，"这张伪造的'未孕'报告，纸都是你们公司楼下打印店的吧？老板娘已经认出你了。"

审讯室的空调有点冷，白晴晴打了个寒颤。她想起那天下午，拿到两份报告时手都是抖的。真报告上"早孕六周"那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眼睛疼。凭什么？凭什么林薇薇什么都有？张浩是她先看上的，那个总监的职位本来也该是她的，现在连孩子......

"你喜欢张浩多久了？"女警突然换了个语气，声音软了点。

白晴晴没说话，眼泪掉得更凶了，砸在牛仔裤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她想起大一那年冬天，第一次见到张浩。他穿着灰色的连帽衫，站在图书馆楼下的银杏树下，手里捧着杯热奶茶，眉眼弯弯地看着走过来的林薇薇。那一刻，她心里有个声音在喊：我想要他。

"三年？还是四年？"女警把纸巾盒推过去，"从大学毕业后来到同一家公司开始？"

"是她先抢了我的东西！"白晴晴突然拔高声音，椅子在地上磨出刺耳的声响，"那个策划案明明是我做的，她却拿去跟总监邀功！还有客户那边......"

"所以你就把林薇薇的客户资料泄露给竞争对手？"女警打断她，翻开新的一页，"造成公司损失超过一百万，够判刑了。"

白晴晴的嘴巴张了张，又闭上了。她突然想起林薇薇被同事起哄灌酒时，会偷偷把酒倒掉，然后假装醉醺醺地靠在自己肩膀上笑；想起自己感冒发烧，林薇薇熬了整整一夜的姜汤，用保温杯装着带到公司，逼她一口口喝完；想起两个人挤在出租屋的小沙发上，看恐怖片看到尖叫，林薇薇总是把最贵的薯片推到自己这边......

那些画面像电影快放一样闪过，白晴晴的心脏突然抽痛起来，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林薇薇对你不好吗？"女警的声音很轻，却像针一样扎进白晴晴的心里。

好。为什么不好？她甚至把自己当成亲妹妹，逛街看到适合自己的发夹会买一对，吃火锅永远记得自己不吃香菜，加班到深夜会绕远路送自己回家......可就是因为她太好了，好到让自己觉得厌恶！凭什么她永远那么善良，那么大方，那么......幸福？

"是她自愿的！"白晴晴嘶吼起来，眼圈红得像要滴出血，"她就是假好心！她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恩戴德？她就是想看着我像个可怜虫一样......"

"所以你就眼睁睁看着她被绑架？"女警猛地把笔拍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响。"案发前一天下午，你在城郊冷冻仓库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三瓶矿泉水和两包面包，监控拍到你了！"

白晴晴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她想起那天的风很大，吹得仓库的铁门哐哐作响。绑匪是她在网上认识的，一个欠了赌债的老男人。她只是想给林薇薇一个教训，让她知道害怕，让她主动离开张浩。她明明说好了，只要吓唬吓唬就行了......

"不是我......我没想让他杀人......"白晴晴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身体像秋风里的落叶一样剧烈摇晃，"我给了他钱，我说只要把她关几天......"

"关几天？"女警冷笑一声，拿出手机按下播放键。绑匪粗哑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那个女的给了我五万块，说让我把林薇薇绑到冷冻仓库，多冻她几天，让她长点记性......谁知道那娘们儿骨头那么脆，一生气推了她一把就磕到了头......"

录音还在继续，可白晴晴已经听不清了。她的脑子里嗡嗡作响，眼前闪过林薇薇倒在地上的样子，额头全是血，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那天她偷偷去过仓库附近，躲在树后面，看见绑匪拖着林薇薇的尸体出来，扔进货车的后斗里。她吓得腿都软了，却一步也挪不动，直到货车开走，留下一路暗红色的血迹。

"我不是故意的......"她喃喃地说，眼泪糊了满脸，"我只是......只是想让她离开张浩......"

"所以你就伪造聊天记录，让张浩以为林薇薇爱上了别人？"女警把一沓打印纸甩在桌上，"用变声器给林薇薇的父母打电话，说她跟男人私奔了？白晴晴，你的心是什么做的？"

白晴晴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歇斯底里，眼泪却越流越多："心？我当然有心啊！可我的心早就被林薇薇抢走了！她抢走了我的男人，我的工作，我的一切......凭什么她就可以那么幸福？凭什么......"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呜咽。日光灯的光落在她脸上，照出满满的不甘和怨毒。如果林薇薇没有出现，张浩会爱上自己吧？如果自己能再聪明一点，再漂亮一点，是不是就能拥有想要的一切？

审讯室的门再次打开，两个男警察走进来。白晴晴抬起头，看见他们胸前的警号在灯光下闪闪发光，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白晴晴，你因涉嫌故意伤害致人死亡、诬告陷害等多项罪名，被依法逮捕。"女警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冰冷的手铐"咔嚓"一声锁住白晴晴的手腕，像极了林薇薇最后那个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她突然想起林薇薇总是喜欢买各种各样的手链，水晶的，银的，珍珠的，每次都笑着问她好不好看。有一次自己随口说喜欢那条银色的小鱼手链，第二天就发现它出现在了自己的桌上，旁边压着张纸条："送给我们家晴晴，要天天开心呀\~"

手链现在还在她的首饰盒里，安静地躺着，像一条不会动的鱼。

警车开出公安局大院的时候，白晴晴看见路边围着一群记者。闪光灯像一颗颗小太阳，晃得她睁不开眼。她突然很想笑，又很想哭。原来上新闻头条的感觉是这样的，只是这头条背后，是一条人命，和三个破碎的家庭。

看守所的夜晚格外安静，只有墙上的时钟在"滴答滴答"地走着。白晴晴蜷缩在冰冷的硬板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黑暗中，她仿佛又看见了林薇薇的脸，笑着问她："晴晴，你今天想吃什么呀？姐带你去吃那家新开的麻辣烫好不好？"

她伸出手，想抓住那个笑容，指尖却只碰到冰冷的墙壁。眼泪终于决堤，沿着眼角滑进耳朵里，凉凉的，像极了那个下着雨的春天，林薇薇把伞塞给自己，笑着跑进雨里的样子。

"对不起......"她哽咽着说，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薇薇姐，对不起......"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地上，像一道惨白的伤口。白晴晴把脸埋进被子里，身体抖得像筛糠。她知道，这场以爱为名的掠夺，最终毁掉的，不止是林薇薇的人生，还有她自己的。

而那个原本可以幸福的女孩，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