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阴影里走出来的人让张浩瞳孔骤缩。穿夹克的男人下摆还沾着泥点，手电光束扫过白晴晴扭曲的脸："张工程师，我们追踪这个号码三天了。"五个穿便衣的人从锈铁货架后现身，金属碰撞声在空旷仓库里格外刺耳。白晴晴突然用没受伤的手抓下珍珠耳钉，狠狠掷向最近的人："是他！是他害了林薇薇！"

张浩的视线掠过那人肩头，定格在仓库门口那抹素白身影上。女人抱着双臂站在晨光里，驼色大衣领口露出的银项链晃得他眼睛生疼——那是他去年送给薇薇的周年礼物，此刻正戴在薇薇的主治医生苏梅颈间。冷风卷起苏梅米白色的羊绒围巾，露出她左耳垂上缺了半颗珍珠的耳钉。

"张太太三个月前就该住院的。"苏梅的马丁靴踩着地面走近，踢开脚边的连衣裙，"白晴晴每次送来的'爱心餐'，都掺着让治疗效果打折的东西。"她突然抓住白晴晴的头发，迫使女人仰起脸，"你以为擦掉药瓶上的指纹就没人知道？护士站的监控可记得清楚。"

白晴晴突然疯笑起来，染成栗色的卷发黏在汗湿的脸颊上："我本来不用这么做的！要不是她发现我改了她的体检报告...要不是她非要告诉张浩..."尖锐的哭喊卡在喉咙里，因为手电照到了她身后——仓库角落那个盖着帆布的铁笼，地上散落着用指甲抓出的痕迹，笼门上还挂着半截粉色毛线，正是薇薇未织完的那条围巾。

张浩突然想起昨夜整理遗物时发现的异常。薇薇的病历本上，三次复查日期都被人用透明胶带粘改过，最后一页夹着的缴费单显示，她原定上周四的治疗注射根本没做。当时他只以为是医院的疏忽，现在看来那些平整的胶带下，藏着怎样触目惊心的阴谋。

苏梅蹲下身拾起那本笔记本，指尖停在某页被撕毁的边缘："这里少了半页，说的是白晴晴冒用薇薇名义申请的救助金吧？整整三十五万，全打在了你的信用卡上。"她突然转头盯着张浩，目光像手术刀般精准，"还有你胃里的问题，检查显示不是普通胃病，是长期服用过量某种添加剂导致的。"

这话像重锤砸在张浩胸口。他想起白晴晴每天送来的"养胃茶"，想起自己总觉得胃部不适却查不出病因，想起薇薇临终前那段留言里反复叮嘱的"别喝晴晴送的东西"...胃部突然传来刀割般的剧痛，他捂着肚子蹲下去，视线模糊间看到白晴晴挣脱控制扑过来，手里不知何时多了块碎玻璃。

"一起完蛋吧！"女人尖叫着刺向他，却被苏梅猛地推开，整个人撞在铁笼上发出巨响。张浩忍痛抬起头，看见苏梅正用自己的胳膊挡着玻璃碎片，鲜血顺着她浅色大衣的衣袖蜿蜒而下，像极了薇薇最喜欢的那条红围巾。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时，白晴晴突然安静下来。她看着天花板上漏下的光柱，喃喃自语："本来该是我的...保研名额是我的，张浩是我的..."眼泪混合着眼线液淌下来，在粉底上冲出两道黑痕，"高三那年她就抢了我的竞赛名额，凭什么到最后连死都要赢..."

张浩被人扶着站起来时，才发现自己始终攥着薇薇的手机。屏幕裂痕里渗出的痕迹拼成奇怪的形状，像极了薇薇第一次约会时给他折的纸星星。他鬼使神差地按下开机键，屏幕竟亮了起来，屏保还是他们在洱海拍的合影——薇薇戴着他送的银项链，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等事情处理完，我带你去看她。"苏梅用没受伤的手帮他理了理衣领，银项链滑进她大衣深处，"她最后一次清醒时说，不想让你看到她掉头发的样子。"她口袋里露出半张折叠的信纸，边角被摩挲得起了毛边，"这是她托我转交给你的，说想告诉你，她从没后悔遇见你。"

张浩颤抖着接过信纸，指尖触到纸张上凹凸的笔迹，突然想起薇薇总爱在睡前写日记的习惯。晨光从仓库破损的屋顶斜射进来，将漂浮的尘埃照得纤毫毕现，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看到薇薇就坐在对面的木箱上，穿着最喜欢的那件米白色毛衣，正低头为他织着那条永远不会完工的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