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湖边的风有点凉。葬礼很简单，没有冗长的讲话，只有邓布利多画像里念了一段短短的悼词，声音在湖面上飘荡，听着有点空。麦格教授、弗立维教授、几位魔法部的官员，还有少数几个学生代表——纳威、金妮、卢娜他们都在。
哈利站在人群靠后的位置，看着那口朴素的棺材缓缓沉入湖中，最后只留下一圈涟漪。罗恩和赫敏一左一右站在他旁边。罗恩的表情有点不自在，像是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子。赫敏一直低着头，偶尔抬手擦擦眼角。
湖水很快恢复了平静，映着下午灰蒙蒙的天。
人群开始低声交谈着散去。哈利没动，眼睛还盯着湖面。胸口的口袋空荡荡的，那个瓶子被他留在了礼堂的病床旁。但他总觉得那里好像还硌着什么。
“走吧，哈利？”赫敏轻声说，碰了碰他的胳膊。
哈利点点头，跟着他们慢慢往回走。脚下的草地有点湿软。他没回头再看那平静的湖面。
回到城堡，那股大战后的忙碌气息扑面而来。走廊里，学生们抱着修复咒语书和建材跑来跑去，魔杖尖喷出的闪光此起彼伏。墙上巨大的裂痕正在被魔力牵引着合拢，碎石块被漂浮咒堆到角落。空气里灰尘的味道淡了些，多了点新木材和泥土的气息。
“嘿，哈利！罗恩！赫敏！”西莫·斐尼甘脸上蹭着灰，正指挥着一块大石头飘进筐里，“礼堂快修好了！晚上能在那儿吃饭了！”
“太好了，”罗恩应了一声，明显松了口气，“再吃家养小精灵送来的三明治我都要变成三明治了。”
赫敏瞪了他一眼：“罗恩！他们已经很尽力了！”
罗恩缩了缩脖子：“开个玩笑嘛……”
哈利没什么心思听他们斗嘴。他走过那些忙碌的学生，看着他们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重建的专注。战争留下的巨大伤口，正在以一种近乎急切的方式被修补、覆盖。生活迫不及待地要翻过这一页。
他想起湖底那口安静的棺材。斯内普的那一页，就这么翻过去了。带着他所有的秘密、痛苦和那句迟来的嘶吼。
回到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里面暖烘烘的，人不少。炉火烧得正旺，壁炉前的地毯上坐着几个低年级学生，一边玩噼啪爆炸牌一边热烈地讨论着刚才修复一面墙时发生的意外。角落里，李·乔丹正在给围坐的几个学生模仿皮皮鬼大战巨怪的场景（当然是夸张版），引来阵阵哄笑。空气中弥漫着松木燃烧的香味和一种……重新活过来的喧嚣。
弗雷德和乔治也回来了。乔治头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但精神头不错，正和弗雷德凑在一起，对着羊皮纸指指点点，低声商量着什么，脸上带着熟悉的、搞怪的笑容，只是乔治的笑容里少了点往日的肆无忌惮，多了点小心翼翼。一只耳朵的代价，似乎被他们用双倍的恶作剧热情掩盖着。
“嘿，英雄们回来了！”弗雷德抬起头，看到他们，夸张地张开双臂，“怎么样？葬礼够沉闷吧？我就说该请我去活跃气氛，保证让老蝙蝠……呃……” 他突然顿住，看了眼哈利，又看了眼乔治头上显眼的绷带，难得地有点卡壳。
乔治用胳膊肘轻轻捅了他一下，脸上挂着那种“我很好我没事”的招牌笑容：“别理他，哈利。怎么样？湖边的风景还行吧？”
哈利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嗯。还行。” 他不想谈论风景。
金妮从炉火旁的扶手椅上站起来，端着一个盘子走过来，里面是几块刚烤好的黄油面包，还冒着热气。“吃点东西？”她递给哈利一块，眼神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带着无声的询问。
哈利接过面包，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谢谢。”他咬了一口，很香，但吃在嘴里有点没滋味。
他走到窗边，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窗外，天色更暗了，城堡的轮廓在暮色中显得有些模糊。下面庭院里，还有人影在走动，魔杖的光点像萤火虫一样闪烁。修复工作还在继续。
罗恩和赫敏很快被西莫他们拉去讨论明天修复哪个塔楼更有效率。金妮陪哈利坐了一会儿，没多问什么，只是安静地吃着面包。弗雷德和乔治又投入到他们热烈的“产品研发”讨论中去了。
哈利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灯火，听着身后休息室里混杂的谈笑声、噼啪牌的爆炸声、李·乔丹模仿皮皮鬼的尖叫声……一切都充满了生气，充满了继续向前的力量。
只有他，感觉自己好像还站在那个灰暗的记忆里，站在戈德里克山谷冰冷的雨夜，站在尖叫棚屋的血泊边。那份沉重，那份迟来的、颠覆性的认知，像一层无形的隔膜，把他和这片喧闹的、重获新生的温暖隔开了。
他低头看着手里吃了一半的面包。黄油已经凝固了。
他把它放在窗台上。窗玻璃上，模糊地映出他疲惫的脸，和身后炉火跳跃的光影。
外面的世界在重建，在欢呼。而他心里那个关于斯内普的巨大空洞，才刚刚开始无声地回响。葬礼结束了，但有些告别，似乎才刚刚开始。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