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门板在刘耀文身后合拢，发出沉闷而决绝的轻响，像一道无形的闸门，彻底隔绝了外面那个喧嚣、混乱、充斥着震惊与算计的世界。
休息室里的空气却并未因此而真正松弛下来。那扇紧闭的门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惊叹号，悬在每个人心头，昭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宋亚轩！我的祖宗！我的小祖宗哎！”王海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一种近乎癫狂的亢奋，他像一头发了情的公牛，猛地冲到宋亚轩面前，双手用力抓住他单薄的肩膀，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提起来摇晃，“你听见没？！刘耀文！是刘耀文亲口点的你！搭档！新电影的搭档！我的天！祖坟冒青烟了！泼得好！泼得太他妈值了！那瓶酒泼出去的不是祸，是泼天的富贵啊！”
唾沫星子毫不客气地喷在宋亚轩苍白的脸上。他被王海剧烈的摇晃弄得头晕目眩，肩上那件沉甸甸的外套随着动作摩擦着他的皮肤，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和气息顽固地包裹着他，提醒着这一切的真实性。周围那些原本凝固的目光，此刻像被解冻的潮水，汹涌地、带着各种复杂情绪向他涌来——难以置信、探究、重新估量、还有赤裸裸的嫉妒。
“王哥，恭喜恭喜！这真是……太意外了！小宋前途无量啊！”一个穿着考究的制片人率先反应过来，脸上堆砌起无比热情的笑容，快步上前，仿佛之前冷眼旁观的人不是他。
“是啊是啊！我就说小宋这孩子气质独特，有巨星相！刘影帝眼光就是毒辣！”
“王海，你这下可发达了！带出个金疙瘩来！回头可得请客啊！”
恭维声、试探声、带着酸意的祝贺此起彼伏，瞬间将角落里的两人淹没。宋亚轩感觉自己像一个被骤然推上拍卖台的展品，被无数道目光反复审视、估价。他下意识地将身体缩了缩，手指更加用力地攥紧了肩上的外套前襟，柔软的羊毛呢料被他攥出深深的褶皱，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这件衣服成了他此刻唯一的屏障，隔绝着那些让他无所适从的灼热视线和虚伪的喧嚣。
“一定一定！改天我做东！感谢各位老师抬爱！”王海红光满面，一边应付着四面八方涌来的“祝贺”，一边用更大的力气揽住宋亚轩的肩膀，将他往人群外带，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和一种小人得志的扬眉吐气。他压低声音，在宋亚轩耳边急促而兴奋地叮嘱，唾沫几乎喷进他耳朵里：“亚轩！听着！刚才的事，一个字都不准提！特别是那个李胖子！他算个什么东西？现在你的靠山是刘耀文！是站在金字塔尖的刘耀文！懂吗？泼酒？那叫不打不相识！是天赐良机！是老天爷赏饭吃！你只管给我打起精神来！”
宋亚轩被他半拖半抱着，脚步虚浮地移动。王海的话像隔着一层浓雾传来，每一个字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却充满了荒诞感。靠山？刘耀文？那个在镁光灯下完美无瑕、在业内传闻中手段狠厉、一个眼神就能让所有人噤若寒蝉的影帝？成了他——一个连名字都鲜为人知的新人演员——的靠山？仅仅因为一场混乱中泼洒的红酒？
这念头让他胃里一阵翻搅，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这突如其来的“恩宠”，华丽得炫目，却更像一个镶满钻石的捕兽夹，散发着未知的、令人心悸的危险气息。
“王先生。”一个冷静、平稳的声音插了进来，有效地截断了王海激动的絮叨。
刘耀文的助理不知何时已站在他们面前。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面容清俊，眼神锐利而疏离，像一台精准运行的仪器。他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通讯录界面，目光落在王海脸上，语气没有任何波澜：“请留个联系方式。关于刘先生新电影《尘嚣之上》的合作细节，后续会有专人尽快与您沟通。”
“哎！好好好！没问题！随时恭候！24小时待命！”王海立刻换上了一副谄媚到极致的面孔，动作麻利地从内袋里掏出烫金名片，双手毕恭毕敬地递过去，腰弯得极低，“鄙人王海，亚轩的经纪人，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电话、微信、邮箱……随时可以联系！麻烦您了！太感谢刘先生给的机会了！我们亚轩一定……”
助理面无表情地接过名片，指尖甚至没有碰到王海的手指，只是对着名片上的信息快速操作手机录入，然后微微颔首：“收到。保持通讯畅通。” 他的目光短暂地扫过被王海紧紧箍着、脸色依旧苍白的宋亚轩，尤其在对方肩上那件明显不合身的昂贵外套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没有多余的情绪，也没有一句客套。“具体安排会另行通知。”说完，他干脆利落地转身，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人群，消失在通往后台深处的通道里。
助理的离开，像按下了某个暂停键。围拢的人群虽然还在窃窃私语，投射过来的目光依旧复杂，但那股迫人的热切稍稍退却了一些。王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抹了把额头上不知是冷汗还是激动出来的汗，拉着宋亚轩快步走向休息室出口，仿佛逃离什么瘟疫现场。
“快走快走！此地不宜久留！回去再说！”王海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做贼般的兴奋和紧张。
走出金雀奖颁奖大厅的后门，初夏夜晚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城市特有的喧嚣和尘土气息。停车场里灯火通明，各种豪车安静地蛰伏着。王海那辆普通的黑色商务车显得格外不起眼。
一上车，隔绝了外面的世界，王海紧绷的神经似乎才真正放松下来，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汹涌的狂喜。他猛地拍了一下方向盘，发出刺耳的喇叭声，吓了宋亚轩一跳。
“成了！亚轩！咱们真成了！”王海转过头，眼睛在昏暗的车厢里亮得惊人，“刘耀文的新电影搭档！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一夜爆红！身价百倍！不，千倍万倍！那些以前拿鼻孔看我们的导演、制片，以后都得求着你！广告、代言、顶级资源……排着队送上门来！”他激动得唾沫横飞，手舞足蹈地描绘着光辉灿烂的未来图景，仿佛那已经触手可及。
宋亚轩靠在冰冷的车窗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车内狭小的空间里，那件披在肩上的外套散发出的雪松与烟草混合的气息更加浓郁，霸道地占据着他的感官，挥之不去。王海亢奋的话语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模糊不清。他只觉得累，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疲惫，还有深不见底的茫然和……恐惧。
“王哥，”他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奇怪？有什么奇怪的？”王海不以为然地挥手打断他，“娱乐圈这种事还少吗？贵人提携！这就是你的贵人！刘耀文看中你了！这就是你的命！泼酒？那叫投名状！泼出了你的锦绣前程！”
“可……为什么是我？”宋亚轩睁开眼，看向窗外飞速掠过的流光溢彩的街景，眼神空洞，“那么多有背景、有实力、或者……或者更懂得‘规则’的新人，为什么偏偏是我？他连我的戏都没看过吧？”他想起了李总那油腻的眼神和王海按在他后颈的手，胃里又是一阵翻腾。
“哎哟我的小祖宗！”王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管他为什么呢！结果！重要的是结果！他刘耀文金口玉言，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口了，这事就板上钉钉！他就是看中你这张脸了！看中你刚才那副可怜兮兮的小白兔样了！说不定人家影帝就好这一口，想找个新鲜干净的陪衬呢？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机会来了，你就得死死抓住！懂吗？”
陪衬？宋亚轩的心猛地一沉。这个词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他内心那点微弱的、不切实际的幻想。是啊，刘耀文那样的人，身边怎么可能缺人？自己这样一个毫无根基的新人，最大的价值，或许真的只是做一个漂亮的、听话的、衬托影帝光芒的背景板。那件披在他肩上的外套，与其说是恩赐，不如说更像一个标记，一个宣告所有权的烙印。
“那件衣服……”宋亚轩的声音更低了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外套光滑的里衬，“怎么办？”他感觉自己像个窃取了珍宝的小偷，这昂贵的布料贴着他的皮肤，带来的是沉重的不安。
“衣服？”王海瞥了一眼那件即使在昏暗光线下也难掩奢华质感的黑色外套，眼睛又亮了起来，“留着！这可是刘耀文亲手给你披上的！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荣耀！等你们合作的消息官宣了，这衣服就是最好的佐证！是你们‘缘分’的象征！运作好了，能炒出多少话题热度！你听我的，好好收着，洗干净，熨平整，等合适的机会，亲自‘物归原主’，那又是一波热度！”王海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已经将这件意外得来的“道具”纳入了未来的营销蓝图。
宋亚轩没有再说话。他沉默地靠在座椅上，将脸转向窗外。城市的霓虹在他眼中拉长、模糊，变成一条条流动的光带。肩上那件外套的触感和气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今晚发生的一切。从天而降的机遇，像一场华丽而危险的飓风，将他卷入了漩涡中心。前方等待他的，究竟是星光璀璨的坦途，还是万丈深渊？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从刘耀文那根手指指向他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轨迹，已经彻底失控。
* * *
接下来的几天，宋亚轩感觉自己像漂浮在云端，脚下是虚幻的棉花，随时可能坠落。
王海彻底陷入了狂热的忙碌状态。他推掉了宋亚轩所有鸡肋的通告和试镜，电话被打爆，微信消息24小时不间断地闪烁。各路媒体、品牌方、甚至一些以前根本不屑于搭理他的导演和制片人，都开始拐弯抹角地打探消息，试图攀上关系。王海则像一只开屏的孔雀，享受着这突如其来的众星捧月，对宋亚轩的“保护”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几乎把他关在了公寓里，美其名曰“保持神秘感”，实则是怕他这张“王牌”在消息正式公布前出任何纰漏。
宋亚轩被迫待在家里，看着网络上关于金雀奖的各种报道和分析。关于刘耀文获得影帝的新闻铺天盖地，但关于后台那场风波的蛛丝马迹，却被捂得严严实实，仿佛从未发生过。偶尔有零星的小道消息在匿名论坛流传，诸如“后台惊魂”、“新人泼酒影帝”、“影帝当场钦点搭档”之类的标题一闪而过，但很快就被淹没在更大的流量浪潮里，没有激起任何实质性的水花。刘耀文团队的能量，可见一斑。
这种诡异的平静，反而让宋亚轩更加不安。那件被他小心翼翼挂进衣柜深处的黑色外套，像一个沉默的幽灵，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那个荒诞的夜晚。他试图上网搜索关于《尘嚣之上》的消息，结果寥寥无几，只有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只知道是刘耀文工作室主导的大制作，题材保密，阵容未定，充满了神秘色彩。
等待像钝刀子割肉，磨砺着他的神经。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练习演技？对着镜子，他看到的只有一张写满茫然的脸。研读剧本？剧本在哪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要演什么角色。
终于，在第五天下午，王海几乎是撞开了宋亚轩公寓的门，手里挥舞着手机，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狂喜和紧张：“来了！来了！刘影帝那边来电话了！让你明天下午两点，去‘星耀’工作室报到！见导演！初步沟通！”他喘着粗气，眼神灼热地盯着宋亚轩，“祖宗！打起精神来！明天就是决定命运的时刻！把你最好的状态拿出来！记住，少说话，多看，多听！刘影帝让你干嘛就干嘛！千万别再出岔子！”
“星耀”工作室。那是刘耀文个人工作室的名字，坐落在城市最昂贵地段的一栋顶级写字楼顶层，是圈内无数人仰望却难以企及的神秘殿堂。
宋亚轩的心猛地一跳，一股强烈的紧张感瞬间攫住了他。终于要来了。他下意识地看向衣柜的方向，那件黑色外套静静地悬挂着。
“衣服……要带去吗？”他迟疑地问。
王海一拍脑门：“对对对！带上！一定要带上！找个好点的防尘袋装着！这是你的‘护身符’！关键时刻，说不定能唤起影帝的‘美好回忆’呢！”他笑得一脸算计。
宋亚轩没有反驳。他知道王海的主意未必靠谱，但带上这件衣服，似乎能给他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一个提醒他自己并非完全在做梦的凭证。
* * *
第二天下午一点五十分。
“星耀”工作室所在的写字楼高耸入云，巨大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阳光，冰冷而威严。一楼大厅光可鉴人，穿着职业装的白领精英步履匆匆，空气里弥漫着高效与金钱的味道。
王海在前台报上姓名和预约时间，态度谦恭得近乎卑微。前台小姐妆容精致，脸上挂着标准化的微笑，眼神却在扫过宋亚轩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公式化之下的探究。她拨通内线电话，低声确认后，示意他们稍等。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却格外难熬。宋亚轩抱着装有那件外套的防尘袋，感觉自己像个误入异世界的闯入者，浑身不自在。王海则紧张地搓着手，不停地低声叮嘱着注意事项。
很快，一位穿着浅灰色套裙、气质干练的年轻女士从电梯方向快步走来，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王先生，宋先生？我是刘先生的助理，林薇。请跟我来。”
林薇？宋亚轩记得她，就是金雀奖后台那个冷静得如同机器的助理。
“林助理您好您好！麻烦您了！”王海连忙点头哈腰。
林薇微微颔首，目光在宋亚轩和他抱着的防尘袋上停留了一瞬，眼神平静无波，看不出任何情绪。“这边请。”她转身带路，高跟鞋敲击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声响。
电梯直达顶层。电梯门无声滑开，眼前豁然开朗。
“星耀”工作室的内部空间极其开阔，设计感十足。大面积的落地窗将城市天际线尽收眼底，光线充沛而柔和。室内以黑、白、灰为主色调，点缀着金属和原木元素，线条简洁利落，处处透露出低调的奢华和冷冽的秩序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氛，是某种清冽的木质调，与刘耀文外套上的气息隐约相似，却又似乎更加冷冽。
这里安静得有些过分。穿着考究的工作人员在各自的区域专注地忙碌着，几乎没有人交谈，只有敲击键盘的轻微声响和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宋亚轩甚至能听到自己有些急促的心跳声。
林薇将他们带到一个宽敞的会客区，巨大的弧形沙发对着落地窗，窗外是令人目眩的城市景观。“两位请稍坐，导演和刘先生很快过来。”她的声音依旧平稳。
“好好好！我们不急！”王海连忙拉着宋亚轩坐下，姿态拘谨。
宋亚轩将防尘袋小心地放在身侧，双手放在膝盖上，脊背挺得笔直，目光却忍不住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传说中的地方。墙上挂着几幅抽象的艺术画，角落的架子上陈列着几座金光闪闪的奖杯——都是刘耀文斩获的影帝桂冠。这里的一切，都无声地彰显着主人的地位和实力，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会客区安静得能听到空调送风的微弱声响。王海坐立不安，几次想开口和林薇套近乎，都被对方一个礼貌而疏离的微笑挡了回去。
就在宋亚轩感觉自己的神经快要绷断时，走廊尽头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不止一个人。
宋亚轩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王海也慌忙跟着站起，脸上堆满了紧张的笑容。
脚步声渐近。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材微胖、头发花白、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他穿着舒适的亚麻衬衫，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文件夹，脸上带着艺术家特有的、有些严肃的专注神情。宋亚轩认得他——陈墨。国内顶尖的文艺片导演，以挖掘演员深度和镜头语言细腻著称，拿奖无数，是真正的业界大拿。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就是《尘嚣之上》的导演？宋亚轩的心跳得更快了。
紧接着，一个熟悉而极具压迫感的身影出现在陈墨导演身侧。
刘耀文。
他今天没有穿礼服，只是一件质地柔软的深灰色高领毛衣，搭配同色系的休闲长裤，整个人显得比颁奖礼那晚少了几分凌厉的锋芒，多了几分居家的慵懒感。然而，那份骨子里透出的强大气场却丝毫未减。他步履从容，神情淡漠，目光随意地扫过会客区，在站着的宋亚轩身上停顿了一下，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他的视线掠过宋亚轩略显局促的脸，扫过他因为紧张而微微握紧的拳头，最后，落在了他身侧沙发上那个鼓鼓囊囊的防尘袋上。那目光停留的时间极短，几乎难以察觉，却让宋亚轩瞬间感觉一股电流从脊椎窜上头皮。他抱着外套来了！影帝看到了！
刘耀文的眉头似乎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像是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解读的情绪，快得如同错觉。随即，他便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对着身边的陈墨导演低声说了句什么。
两人朝着会客区走来。
林薇上前一步，声音清晰地向陈墨介绍：“陈导，这位是宋亚轩先生，这位是他的经纪人王海先生。”
陈墨导演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带着审视的意味，毫不客气地落在宋亚轩身上，从上到下，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看到骨子里去。那目光带着艺术家特有的挑剔和一种沉重的压力，让宋亚轩感觉无所遁形，手心瞬间沁出了冷汗。
“陈导您好！刘先生您好！”王海抢先一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腰弯成了九十度，“久仰大名！能见到两位真是三生有幸！”
刘耀文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他径自走到主位的单人沙发坐下，姿态放松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陈墨导演也坐了下来，将厚厚的文件夹放在面前的茶几上，目光依旧锁定在宋亚轩身上，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宋亚轩？”
“是，陈导，我是宋亚轩。”宋亚轩连忙应声，声音努力保持平稳，但尾音还是带上了一丝微颤。
“把你演过的，你自己觉得最有意思、或者最能体现你想法的一个片段，演给我看看。”陈墨没有任何寒暄，开门见山，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现在。”
演？
现在？
在这里？
对着刘耀文和陈墨？
宋亚轩的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他设想过无数种见面场景，准备过无数种自我介绍，甚至打过腹稿如何得体地归还那件外套……却唯独没想到，开场就是一场毫无准备的、突如其来的试炼！他甚至连自己要演什么都毫无头绪！王海也傻眼了，脸上的笑容僵住，紧张地看着宋亚轩。
空气仿佛凝固了。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喧嚣的城市，而会客区里，却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刘耀文靠在沙发上，姿态闲适，指尖随意地搭在扶手上，目光平静地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提示或情绪，像一潭幽深的寒水。
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峦，轰然压在宋亚轩单薄的肩头。他能感觉到陈墨导演审视的目光，王海焦急的暗示，还有……刘耀文那平静却仿佛能洞穿一切的注视。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