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

追了整整一夜，他们在废弃监狱的铁门外看见了陈夏的防寒服碎片。

布片上沾着血，被冻在铁丝网上，风一吹就发出细碎的响。“秃鹫”首领往地上啐了口带血的唾沫：“这帮杂碎，把人拖进去了。”他早年在监狱里待过，知道里面的布局——主楼有三层，地下室藏着以前狱警的武器库。

陈冬摸了摸铁丝网的缺口，边缘还带着新鲜的划痕：“他们没关大门，是故意引我们进去。”他把铁皮灯往地上一放，光线下能看见雪地上的脚印，杂乱却都朝着主楼的方向，“分两路，老周带两个人守后门，我和首领从正门冲。”

瘦高个突然拽住他，指着铁皮灯旁的雪——那里有个用树枝画的小圈，圈里点着三粒麦粒，是陈夏的记号，代表“安全，别靠近”。

“她还活着。”陈冬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他抓起铁管，“但我们必须进去。”

主楼里弥漫着铁锈和血腥气。一楼的铁门被撬开，地上躺着两个“黑齿”的人，脑袋被钝器砸开了花，身边扔着根带血的铁管——是陈夏平时用来给麦芽松土的那根。

“这丫头，下手够狠。”“秃鹫”首领捡起铁管，上面还沾着几缕碎发。

二楼传来打斗声。他们冲上去时，正看见陈夏被三个壮汉按在地上，她的胳膊被反拧着，嘴里塞着破布，却还在拼命挣扎，脚边滚着个空铁皮盒——那是装麦种的盒子，现在空了。

“放开她！”陈冬一铁管砸在为首的人背上，那人闷哼一声倒下去，露出嘴里镶的铁齿，在昏暗中闪着寒光。

混战瞬间爆发。瘦高个的焊枪成了利器，高温铁水溅在“黑齿”的人身上，烫得他们嗷嗷叫；老周专攻下盘，一铁管扫过去，总能让对方膝盖一软；陈冬眼里只有被按在地上的陈夏，铁管抡得虎虎生风，竟生生砸开了三个人的围堵。

陈夏趁机咬掉嘴里的布，抓起地上的碎玻璃，狠狠扎进按住她的人的手背。那人惨叫着松开手，她翻身爬起来，抄起墙角的铁棍，朝着另一个人的膝盖就砸了下去——那是她从陈冬那里学的，对付恶人，不能手软。

当最后一个“黑齿”的人被踹下楼时，主楼里终于安静了。陈冬冲过去抱住陈夏，她的额头在流血，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却死死攥着个东西——是那三粒被血浸过的麦粒，现在用布包着，藏在手心。

“麦种……”她声音发颤，眼泪混着血往下流，“我藏在监狱的墙缝里了，他们没找到……”

“我知道，我知道。”陈冬用袖子擦她脸上的血，声音哽咽，“我们回家。”

清理战场时，他们在地下室找到了“黑齿”抢来的所有东西——不仅有“新芽”的土豆种，还有其他聚居地的种子袋，甚至有半桶抗辐射血清。瘦高个把这些东西往麻袋里装，突然“咦”了一声，从血清桶底下摸出个铁皮罐。

是赵伯藏的那三十七粒炒麦粒。罐子被砸瘪了，麦粒却一粒没少，滚在手心，还带着点焦香。

回去的路上，陈夏趴在陈冬背上睡着了。她的手还攥着那三粒血麦粒，像攥着块滚烫的烙铁。老周走在最后，背着赵伯的尸体，老人的怀里还揣着那本画着“希望”的册子，血已经冻成了暗红色。

暖房被重新收拾干净时，天已经蒙蒙亮（那点微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亮些）。他们把赵伯埋在第一株野麦子生长的地方，坟头插着瘦高个刻的木牌，上面只有一个字：“根”。

陈夏把那三粒血麦粒埋在坟头旁，又浇上点温水。她没说话，只是蹲在那里，用手把泥土按实，像在给老人盖被子。

风还在刮，但暖房里的地热管道又开始发烫，新种下的土豆芽在热气里舒展着叶片。陈冬看着妹妹的背影，突然明白赵伯说的“根”是什么意思——不是埋在土里的种子，是埋在人心里的劲，是就算被抢、被打、被撕碎，也还想把麦粒种下去的劲。

他往铁盆里添了块煤，火苗窜起来，映得坟头的新土泛着点湿润的光。远处，有人在敲铁皮，三短，两长，三短，是“河谷”的人在回应。

陈夏突然站起来，朝着西边的黑暗，用力敲了敲手里的铁管。三短，两长，三短。

这一次，回应的敲击声格外响亮，像有无数双手，在黑暗里一起敲着铁皮。

未完待续，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