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渐重,打湿了宫墙角落的青苔,也让空气里多了几分沁骨的凉意。
宫子羽望着云为衫紧绷的侧脸,方才那番话几乎耗尽了他此刻所有的耐心,却又在看见她攥紧面具的指尖时,语气不自觉地软了半分
宫子羽现在信我了吗?
云为衫的睫毛颤了颤,像受惊的蝶翼。她没应声,心里却翻涌着惊涛骇浪——这个看似散漫的宫门少主,眼底的坦诚太过刺眼,反倒让她更不敢轻信。
无锋的指令在脑海里盘旋,提醒她每一步都可能踏在深渊边缘,可方才宫子羽将她从守卫刀光下拽走时,掌心传来的温度又真实得不像作假。
宫子羽我若不是真心想放你们出去,刚刚就可以把你交给守卫。
宫子羽见她依旧沉默,索性摊开手,语气带了点少年人的直白,
宫子羽你若还是不信,尽管往前冲,前面那道月洞门后,至少有二十名弓箭手等着,到时候可不是流血那么简单,是真要变刺猬的。
话音未落,他忽然伸手,解下了云为衫肩上的斗篷。
那斗篷是他早前塞给她的,还带着他身上松烟混着皂角的气息,此刻被他随手搭在臂弯,露出她内里那件绣着银线的嫁衣。
宫子羽真想出去,就跟我走。
他转身朝左侧那条狭窄的暗巷走去,步履不疾不徐,仿佛笃定了她会跟上。
云为衫望着他的背影,指尖反复摩挲着面具边缘的雕花。那是无锋刺客的信物,也是她身份的枷锁。
眼前的人看起来太过真挚,那份实心眼像是未经雕琢的玉,在这步步为营的宫门里显得格格不入。
犹豫不过瞬息,她终是咬了咬牙,小跑着追了上去,顺手将面具解下系在腰间——藏是藏不住了,倒不如放在明处,反倒少些刻意遮掩的破绽。
巷子幽深,两侧的高墙将月光切割成细碎的银片,落在青石板路上,像撒了一地碎汞。
转过最后一个弯,眼前竟是处逼仄的死胡同,七八位同批入宫的新娘正缩在墙根下,互相揪着对方的衣袖,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残烛
新娘们这到底是怎么了?刚才那声惨叫……
新娘们听说有刺客……
新娘们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
金繁你跑哪儿去了!
金繁的声音陡然响起,带着惊怒和后怕,他几步冲到宫子羽面前,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住火气,
金繁我一回头你就没影了,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无锋的刺客在宫里游荡,万一他们——
宫子羽他们不会来找我。
宫子羽抬手打断他,语气轻描淡写得像在说天气,
宫子羽无锋刺客费尽心机潜进来,图的是宫门的秘辛,或是……更高位的人。为了杀我这么个游手好闲的少主候选人而暴露行踪,他们血亏。
这话听着荒唐,细想却字字在理。
金繁噎了噎,终究是没再反驳,只是眉头皱得更紧,眼神不住往云为衫身上瞟,显然对这个突然跟来的新娘充满警惕。
宫子羽没理会他的担忧,径直走到胡同尽头的墙前。
墙面是青灰色的水磨砖,砖缝里长着几丛瓦松,看起来与别处并无二致。
他抬手在墙面上摸索片刻,指尖落在两块颜色略深的砖瓦上,同时用力按下。
神秘(谁都行)轰隆——
沉闷的声响震得脚下的石板都在发颤,那面看似坚不可摧的墙壁竟缓缓朝一侧滑开,露出后面条黑漆漆的密道。
潮湿的气息混杂着陈年的霉味涌出来,像一头蛰伏千年的巨兽张开了嘴,深不见底。
云为衫的心跳漏了一拍,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墙面的机关——两块暗砖的间距恰好是两尺,边缘有细微的凹槽,触发时砖体下沉的角度约有三十度,显然是需要两人同时发力才能启动。她将这些细节刻在心里,指尖却因紧张而微微发凉
云为衫(这竟是能直通宫外的暗道?宫子羽竟敢把如此重要的秘密,暴露在她们这些来历不明的新娘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