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日的晨光斜斜切进国王十字车站,九站台与十站台之间的空地上,艾黛拉脚边的猫头鹰笼传来细碎响动。没盖帷幔的笼子里,雪白的羽毛在光线下泛着绒光——去年生日阿德里安送她的礼物,一直藏在帷幔后,如今总算能光明正大地拎在手里。
“真的能穿过去吗?”塞西莉亚攥着她的衣角,小脸上满是好奇。
“试试就知道了。”艾黛拉弯腰替她理好围巾,阿德里安推着行李箱走过来,简单对塞西莉亚抬了抬下巴,便牵着她穿过了砖墙。
穿过屏障的瞬间,蒸汽火车的轰鸣扑面而来。艾黛拉刚站稳,就看见西里斯正被布莱克夫人低声训斥,他梗着脖子一脸桀骜,怀里的小猫头鹰在笼子里扑腾得厉害,见她看过来,立刻朝她挤了挤眼,用口型无声地说“等你”。
父亲塞巴斯蒂安的声音冷硬如铁,恰好此时砸过来:“进斯莱特林的规矩、纯血圈子的分寸、家族的体面,一个字都不准忘。”母亲多洛雷斯理了理她的衣领,语气平淡却带着分量:“斯莱特林里总有些仗着家世摆谱的,真踩到底线不必忍。格林格拉斯家的女儿,受了气就该还回去,这不是莽撞,是规矩。”
塞西莉亚忽然挣开阿德里安的手,小跑到艾黛拉面前,小手紧紧拉住她的手指,仰着小脸认真道:“姐姐,记得你昨天答应我的——每天给我写信,跟我讲霍格沃茨的事情。”
“知道了。”艾黛拉捏了捏妹妹的脸颊,转身对走近的阿德里安说,“它叫雪绒。”她摸了摸笼里的猫头鹰。
“不错。”阿德里安把行李箱递给列车员,“雪绒认得路,有事就写信。德姆斯特朗寒假早一周,我来接你。”他轻轻抱了抱她,“照顾好自己。”
火车汽笛长鸣,铁轨微微震动。艾黛拉踏上踏板时,指尖触到口袋里的银质徽章,想起阿德里安前几天的话“你选霍格沃茨,是自己想走的路,这本身就比我当年强多了。”
刚走进车厢,西里斯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熟稔:“艾黛拉,这边!”他靠在窗边,及肩的卷发随意搭着,见她过来,顺手把身边的书往旁边拢了拢,拍了拍空位。
艾黛拉走过去时,发现他身边坐着个黑发男孩,那头发简直像被施了永久乱发咒,蓬松地翘着,鼻梁上架着副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含着光,正用一根光滑的樱桃木魔杖尖转着片羽毛——那羽毛悬浮在半空,随着他的手势灵活地打着旋。听见动静,男孩抬头朝她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带着点少年人的爽朗。“
这是詹姆·波特,”西里斯胳膊一搭,半挂在男孩肩上,语气里的熟稔仿佛认识了十几年,“未来的格兰芬多魁地奇队找球手——至少他自己是这么吹的。”
詹姆挑眉,没反驳,只是冲艾黛拉扬了扬下巴,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藏了恶作剧的火花:“你好。”他手腕轻抖,魔杖尖的羽毛“嗖”地飞向艾黛拉,在她眼前打了个旋儿才落下。
“艾黛拉·格林格拉斯。”西里斯往椅背上一瘫,漫不经心地用靴尖碰了碰脚边的猫头鹰笼——那只灰毛小家伙正歪头盯着詹姆的羽毛,喉咙里发出“咕噜”声。他忽然嗤笑一声,用指节敲笼门:“就叫灰爪吧,总比傻愣愣的强。”
詹姆抓了抓自己蓬松的黑发,目光落在艾黛拉的猫头鹰笼上,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这雪鸮真精神,叫什么?”
“雪绒。”艾黛拉把笼子放好,西里斯伸手就去逗,被灰爪猛地啄了下指尖。他“嘶”了声,反而笑得更野:“行啊,还挺横。”
詹姆在一旁笑得直晃脑袋,眼镜滑到鼻尖也没顾上推:“他刚才还跟我念叨,说有个朋友跟他一样,总算能逃离家里那些规矩了。”
话音刚落,包厢门被推开,红发女孩抱着书包站在门口,绿眼睛像浸在水里的宝石,虽然眼角还带着红,但语气很直接:“请问,这里有空位吗?”
她身后的黑发男孩紧跟着进来,肤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头发贴在额前,黑袍领口扣得严丝合缝,连袖口都系得一丝不苟。他的眼神很沉,像积了雨的云,扫过包厢时带着种天然的疏离,既不警惕也不热络,更像在观察一群与自己无关的陌生人。
“当然有。”艾黛拉往旁边挪了挪,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我是艾黛拉·格林格拉斯。”
“莉莉·伊万斯。”女孩坐下,指了指身后的男孩,“这是西弗勒斯·斯内普。”
斯内普没说话,选了对面靠窗的位置坐下,脊背挺得笔直,目光落向窗外飞逝的树影,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艾黛拉注意到莉莉眼角的红痕,递过一块手帕:“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莉莉接过手帕擦了擦眼角,倒是没隐瞒,声音清亮:“我姐姐佩妮,她不喜欢魔法。我们看了邓布利多的信之后,她就说恨我了。”
“那又怎么样?”斯内普突然开口,语气平淡得近乎冷漠,“我们马上就要去霍格沃茨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莉莉猛地转过头,嫌恶地白了他一眼:“她是我姐姐!”
“她不过是个——”斯内普的话突然卡住,像是意识到失言,悻悻地闭了嘴。莉莉已经转回去,用手背偷偷擦眼泪,没听见后半句。
艾黛拉看了看两人,轻声转移话题:“听说霍格沃茨的分院帽很神奇,能看透人的心思呢。你们有没有想过去哪个学院?”
莉莉抬起头,泪痕还没干,好奇地问:“学院有什么不一样吗?”
斯内普看向艾黛拉,眼神里带着审视:“你是纯血家族的吧?纯血一般都去斯莱特林,那才是最优秀的。”他转头对莉莉补充,语气里带着期待,“你也该去斯莱特林,那里的人都很聪明。”
莉莉愣了愣,还没回应,詹姆突然嗤笑:“斯莱特林?全是些循规蹈矩的家伙!我才不去,西里斯你说呢?”
西里斯敲着猫头鹰笼,抬眼道:“我们全家都是斯莱特林的。”
“天哪,”詹姆夸张地说,“我还觉得你挺好的呢!”
西里斯咧嘴笑了:“说不定我会打破传统。你想选哪个?”
詹姆举着无形的剑:“‘格兰芬多,那里有埋藏在心底的勇敢!’跟我爸爸一样!”
莉莉听到“勇敢”,眼睛亮了亮,挺直了脊背。
斯内普轻蔑地哼了一声。
“怎么,你有意见?”詹姆瞪向他。
“没有,”斯内普嘴角挂着傲慢的笑,“如果你情愿肌肉发达,不想动脑子的话——”
“那你呢?”西里斯插嘴,语气带刺,“看样子两样都不沾边。”
詹姆哈哈大笑。莉莉涨红了脸,气恼地起身:“西弗勒斯,我们走。”
“哦哦哦哦……”詹姆和西里斯模仿着她的语气。
斯内普起身时撞了詹姆一下,詹姆伸腿绊了他个趔趄。“回见,鼻涕精!”西里斯喊道。
包厢门“砰”地关上,震得窗玻璃嗡嗡作响。
艾黛拉望着门板,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詹姆还在模仿斯内普踉跄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西里斯则靠在椅背上,用靴尖轻轻踢着对面的座位,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可她耳边却反复回响着刚才的争执——“斯莱特林”“格兰芬多”“纯血”……这些词像冰雹似的砸下来,让她忽然想起父亲那句冷硬的话:“要是没被斯莱特林选上,就立刻去德姆斯特朗。”
此刻听着詹姆对斯莱特林的鄙夷,想着斯内普提起纯血时那副笃定的模样,才忽然明白那话里藏着的紧绷。原来还没踏进霍格沃茨,学院就已经被贴上了这么多标签。
“你们不觉得……太较真了吗?”艾黛拉轻声说,目光掠过两个男孩,“不过是学院而已。”
詹姆挑眉,用魔杖敲了敲自己的膝盖:“较真?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从来就不对付!这可是老传统了!”
西里斯嗤笑一声,往椅背上一靠,一只手随意搭在椅背上,指尖轻轻敲着木头:“我家那群老顽固更疯,吃饭时都要念‘斯莱特林的荣耀’,好像进了别的学院就是耻辱——他们看格兰芬多的眼神,跟看什么脏东西似的。”他瞥了艾黛拉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对自家姓氏的讥诮:“你又不是不知道布莱克家族那套规矩,一天到晚把这些鬼话当圣经念。”
艾黛拉没接话,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父亲的话像道无形的坎,横在眼前。
詹姆见她闷着,用魔杖挑了根羽毛戳她胳膊:“喂,猜那红头发的会去哪个院?我赌格兰芬多!”
“发什么呆?”西里斯用胳膊肘撞了她一下,眼里带着点嘲弄的好奇,“怕被分到斯莱特林?”
艾黛拉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咬了咬唇,声音发紧:“要是……要是我真去了斯莱特林,你是不是也会像讨厌斯内普那样讨厌我?”
“怎么可能?”詹姆抢在西里斯前头开口,语气带着少年人的坦荡,甚至有点被冒犯的不悦,“我们是朋友啊!难不成一顶破帽子能说了算?”
西里斯也收了玩笑的神色,嘴角却还勾着点痞气:“他说得对。朋友是朋友,学院是学院。只要你别学斯内普那副阴沟里爬出来的样子,也别跟马尔福家那小子凑太近——那家伙跟他爹一个德行,看着就腻歪——就还是朋友。”他顿了顿,用魔杖敲了敲她的胳膊,“我还没蠢到被那些学院偏见绕进去。”
艾黛拉望着他们眼里毫不掩饰的坦荡,心里那点绷着的劲儿忽然就散了。窗外的夜色浓得化不开,火车头喷着白汽,朝着群山深处那片星星点点的灯火,一路轰隆隆地闯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