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黛拉·格林格拉斯!”
艾黛拉的心跳骤然加速,几乎要撞出胸膛。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斯莱特林长桌方向投射来的目光——审视的、期待的、带着纯血统天然优越感的。卢修斯的目光锐利如鹰,纳西莎的眼神则带着一种重新燃起的、混合着评估和拉拢的意味。
她走上高台,脚步尽量保持平稳。那顶破旧的、打着补丁的分院帽被麦格教授拿起,轻轻放在她的头上。帽子很大,遮住了她的视线,只能看到自己鼻尖和膝盖,以及下方模糊晃动的烛光。
一个细微、古老而带着回响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里响起:帽子的低语古老而直接:“格林格拉斯…纯血的血脉,斯莱特林的精明…”
艾黛拉的心骤然绷紧:不…还有别的…
帽子顿了一下,声音带着一丝发现:“…和撕裂枷锁的勇气?矛盾…”
短暂的沉寂后,帽子的声音带着决断:“精明是底色,勇气是火苗…斯莱特林能庇护你的野心,也容得下这簇火苗。那么——”
“斯莱特林!”帽子洪亮的声音响彻礼堂。
艾黛拉感到一阵尘埃落定的眩晕,伴随着沉重的释然。她机械地摘下帽子,把它放回四脚凳上。斯莱特林长桌响起了掌声——礼貌、矜持,带着合乎礼节的认可,远不如格兰芬多的热情奔放。
她转身走向那片银绿色的海洋。路过格兰芬多长桌时,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喧闹的人群中,西里斯正看着她。就在目光相接的瞬间,他飞快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朝她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个熟悉的、带着点痞气却又无比清晰的安慰弧度,无声地传递着火车上的承诺。詹姆的表情则复杂得多,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也努力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朝她用力点了点头。
艾黛拉勉强回了一个微笑,迅速转过头,走向斯莱特林长桌的末端。她在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
“欢迎加入斯莱特林,格林格拉斯小姐。”卢修斯·马尔福优雅的声音响起,他侧身看来,灰蓝色的眼睛里带着审视和一丝满意,“明智的选择。”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格兰芬多方向,“至少,你没有让家族蒙羞。”
艾黛拉喉咙发紧,低声回应:“谢谢,马尔福先生。”
分院仪式继续:
“艾斯特蕾娅·洛赫兰!”—“格兰芬多!”
“阿诺德·梵诺德!”—“赫奇帕奇!”
“塞拉菲娜·塞尔温!”—“斯莱特林!”
当最后一名新生被分完,麦格教授卷起羊皮纸,带着分院帽离开了。阿不思·邓布利多教授站了起来,笑容满面地看着学生们,银白色的长须闪闪发亮。
“欢迎!”他的声音洪亮而慈祥,“欢迎来到霍格沃茨的新学年!在开始这场,我相信你们都期待已久的盛宴之前,我想说几句话。那就是:笨蛋!哭鼻子!残渣!拧!谢谢大家!”
他重新坐下,礼堂里响起一片礼貌的掌声和几声轻笑。
紧接着,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他们面前空空如也的金盘子里,眨眼间堆满了食物:烤牛肉、烤鸡、猪排、香肠、培根、牛排、煮土豆、烤土豆、薯条、约克郡布丁、豌豆、胡萝卜、肉汁、番茄酱……丰盛得超乎想象。
格兰芬多长桌立刻爆发出更大的欢呼声,刀叉碰撞声和谈笑声交织在一起。詹姆和西里斯迫不及待地抓起鸡腿大快朵颐,亚瑟在旁边拍着桌子笑。莉莉也在开心地取着食物。
斯莱特林长桌则保持着优雅克制的进餐氛围。学生们拿起银质刀叉,动作矜持。卢修斯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纳西莎小口吃着豌豆。
艾黛拉没什么胃口,但为了不显得突兀,还是往盘子里放了些烤土豆和培根。她小口吃着,眼角的余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对面那片热闹的金红色海洋。西里斯正和詹姆抢一块馅饼,亚瑟在旁边拍着桌子笑。莉莉被他们的样子逗笑了。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而刻意维持平静的声音在她旁边响起:
“别在意那些噪音,格林格拉斯小姐。”纳西莎·布莱克微微侧头,目光冷淡地扫过格兰芬多长桌,“你会习惯的。斯莱特林的优雅远胜那些粗鲁的狮子。”她顿了顿,指尖摩挲着高脚杯,“只是亲眼目睹家族成员做出如此……令人遗憾的选择,确实令人不快。”
艾黛拉低下头,看着盘子里冷掉的食物。银绿的长桌冰冷而华丽,远处格兰芬多的欢声笑语却像隔着厚重的玻璃传来。所有的线条都已划下,霍格沃茨的生活,就在这冰与火交织的盛大晚宴中,在她心底无声的惊涛骇浪里,正式拉开了帷幕。
晚宴在持续不断的食物供应和逐渐喧闹又归于规律的交谈声中结束。邓布利多校长再次起身,说了几句关于就寝时间和注意事项的话(主要是提醒新生不要进入三楼右手边的走廊),便宣布大家可以回公共休息室了。
斯莱特林的新生们在级长卢修斯·马尔福冷淡而精准的指引下起身。艾黛拉离开长桌前,目光最后扫过格兰芬多那边——西里斯正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和詹姆说着什么,詹姆则挥舞着叉子比划着。莉莉和旁边的红发女孩(玛丽·麦克唐纳)也正笑着起身。她收回目光,跟随着墨绿色的袍浪,沿着与来时不同的路线,向城堡深处走去。
空气逐渐变得阴冷潮湿,带着一种熟悉的、黑湖深处特有的水腥气——格林格拉斯庄园也有类似的魔法水景,只是远没有这里宏大。最终,他们在一条空荡石廊的光滑墙壁前停下。卢修斯·马尔福用他那蛇头杖杖尖优雅地点了点一块不起眼的、微微泛着湿气的石头。
“荣耀。”他清晰地说。石头立刻无声地融化、流动,显露出一道拱形的石门。
“记住口令,每周更换。”卢修斯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他率先走了进去,新生们鱼贯而入。
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展现在眼前。巨大的拱形窗户镶嵌在厚实的石壁上,窗外是幽深墨绿的湖水,摇曳的水草间,巨大的乌贼触须缓缓滑过,投下庞大的阴影,偶尔有闪着银光的鱼群如流星般掠过。墨绿色的厚重帷幔垂落,银质的蛇形壁灯散发着冷冽而稳定的光芒,映照着雕花的乌木家具和深色的皮沙发。壁炉里燃着幽蓝的火焰,驱散了一些寒意,但整个空间依然弥漫着一种古老、沉静而略带压迫感的气息。
艾黛拉的目光掠过壁炉上方悬挂的斯莱特林蛇徽,掠过那些低声交谈的高年级学生——她认出了几张在纯血社交场合见过的面孔。卢修斯·马尔福简单地重申了注意事项(守时、注重仪表、维护学院荣誉),他那灰蓝色的、审视的目光在新生的脸上一一扫过。当扫过艾黛拉时,那目光里多了一丝熟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格林格拉斯小姐做出正确选择”的满意。扫过阴沉着脸独自站在角落的斯内普时,则只剩下冰冷的评估。纳西莎·布莱克坐在靠近壁炉的一张沙发上,正和两个同样衣着考究的女生低声说话,她精致的侧脸在火光下显得有些紧绷,显然西里斯的分院结果依旧让她怒火难平。她察觉到艾黛拉的视线,微微侧过头,灰蓝色的眼睛里带着贵族式的礼貌,但也仅此而已,那目光深处是疏离和一种家族内部事务带来的疲惫与愤怒。
“明早七点半在此集合,由级长带领前往礼堂。迟到者后果自负。”卢修斯最后说道,随即示意解散。
艾黛拉很快找到了分配给自己的寝室。同寝的是塞拉菲娜·塞尔温(分院时被分到斯莱特林的安静女孩)和另外两个女孩(贝蒂·希金斯和梅拉妮·弗林特)。房间不大,四张挂着墨绿色帷幔的四柱床靠墙摆放,床尾放着各自的行李箱。银绿色的装饰在壁炉幽暗的火光下显得有些冷清。
她无心与室友多做寒暄,只是礼貌性地点头致意,便匆匆打开了自己的行李箱。雪绒的笼子放在最上面,这只雪白的猫头鹰似乎也感受到了新环境的压抑,正歪着头,用琥珀色的大眼睛安静地看着她。艾黛拉摸了摸它柔软的羽毛,一股强烈的思念涌上心头。她急切地翻找出羊皮纸、墨水和一支银绿色的羽毛笔——那是塞西莉亚在她临行前偷偷塞进行李的,笔杆上还刻着一个小小的“A”。
她坐到靠窗的小书桌前,窗外巨大的乌贼触须再次缓缓滑过。深吸一口气,艾黛拉提笔蘸墨,冰凉的羽毛笔尖划过羊皮纸,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亲爱的西莉亚
霍格沃茨简直像童话书里画的城堡一样大!我们坐着小船渡过一片像墨汁一样黑的大湖才到,湖对岸的城堡亮着成千上万盏灯,倒映在水里,像把星星都撒在了湖面上。
分院仪式在一间巨大的礼堂举行,天花板施了魔法,看起来和真正的夜空一模一样,漂浮着数不清的蜡烛。我有点紧张,但分院帽最后还是把我分进了斯莱特林——和爸爸妈妈希望的一样。卢修斯·马尔福是我们的级长(你还记得他吗?就是那个头发很淡金色的马尔福家的哥哥),他看起来……嗯,很像个级长,非常注重规矩。我的室友有塞拉菲娜·塞尔温,她看起来挺安静的。
晚餐丰盛极了,食物突然就出现在盘子里!有烤牛肉、香肠、约克郡布丁……但我当时没什么胃口。纳西莎·布莱克也在这里(西里斯的堂姐,你也见过的),她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对了,你那位“卷毛哥哥”西里斯·布莱克——艾黛拉笔尖顿了顿,他去了格兰芬多。礼堂里都炸开锅了。
我的宿舍在湖底下!窗外就是黑湖,能看到鱼和好大的乌贼。这里很安静。
雪绒很乖,正看着我写信呢。明天一早它就飞去给你送信。记得照顾好自己,别总在花园玩到忘记吃点心!
非常想你,
爱你的姐姐
艾黛拉
又及:这里的楼梯会自己乱动!差点害我迷路。公共休息室入口要对石头说“荣耀”。
她仔细吹干墨迹,小心地将信纸卷好,用那根墨绿色的丝带系紧。然后她轻轻打开雪绒的笼子门。
“好姑娘,”她低声说,把信系在雪绒伸出的腿上,“把这个带给塞西莉亚,要快,要安全。你知道回家的路,对吗?”雪绒亲昵地用喙蹭了蹭她的手指,发出一声低沉的“咕咕”声作为回应,振翅轻盈地飞出窗外,灵巧地避开缓慢游弋的乌贼触须,很快消失在幽暗的湖水中。
艾黛拉望着雪绒消失的方向,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就在这时,寝室的门被轻轻敲响。塞拉菲娜·塞尔温站在门口,她有一头深栗色的卷发,眼睛是温和的灰蓝色。
“格林格拉斯,”她声音轻缓,“级长要求所有人明早七点半在公共休息室准时集合。请务必不要迟到。”她目光扫过书桌上的银绿羽毛笔,“斯莱特林的规矩……不容有失。晚安。”
“谢谢,塞尔温。晚安。”艾黛拉点头。门关上,只剩壁炉噼啪声与湖水低沉的涌动。她走到床边,墨绿帷幔落下阴影。躺在冰冷丝绸床单上,她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幽绿水光,耳边残留着礼堂的喧嚣、格兰芬多的欢笑、父亲冰冷的话语……而妹妹塞西莉亚期待的小脸,在黑暗中格外清晰。霍格沃茨的第一夜,在湖底寂静、纷乱思绪与对家的思念中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