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翼另一端,艾黛拉和詹姆各自占据了一张空病床的边缘坐着。消毒药水的气味依旧浓烈,但空气里的紧绷感似乎随着西里斯的清醒和那场笨拙却真诚的道歉消散了不少。
詹姆瘫靠在床头柱上,长腿随意伸着,看着艾黛拉依旧略显苍白的侧脸和那副安静坐着的姿态,眼珠一转,嘴角又咧开了那标志性的、带着点促狭的笑容。他清了清嗓子,故意压低声音,用一种舞台剧般的咏叹调开口:
“啊!多么感人的一幕!巨怪的阴影下,勇士挺身而出,为心爱的……咳咳,为同伴挡下致命一击!”他夸张地捂着自己的胸口,模仿着吟游诗人的腔调,“看呐,那破碎的臂骨,是勇气的勋章!那苍白的容颜,是担忧的证明!冰封的堡垒在木棒下轰然倒塌,只留下……”
“闭嘴,波特!”西里斯虚弱却带着笑意的低吼从另一头传来,打断了他的“诗朗诵”。西里斯刚艰难地咽下庞弗雷夫人新塞给他的一小杯味道更诡异的紫色药剂,正龇牙咧嘴地做着鬼脸,“你再敢编排,等我好了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塞进打人柳的树洞里!”
詹姆毫不在意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安静的医疗翼里显得有些突兀,立刻招来了庞弗雷夫人从配药台那边投来的严厉一瞥。他赶紧收敛了些,但肩膀还是笑得一抖一抖的,对着艾黛拉挤眉弄眼:“看到没?这家伙刚能喘气就开始威胁救命恩人了!不过说真的,艾黛拉,”他转向她,语气变得真诚了些,虽然依旧带着调侃,“你刚才冲出来那下,‘昏昏倒地’!虽然效果嘛……聊胜于无,但勇气可嘉!简直像个……嗯……迷你版的傲罗?不过下次记得瞄准眼睛或者鼻孔,那大家伙皮太厚!” 他直接叫了她的名字,显得非常自然。
艾黛拉听着詹姆夸张的描述和西里斯的反驳,紧绷的神经彻底松弛下来,甚至被詹姆那副样子逗得嘴角忍不住向上弯起,露出一个更明显的、属于这个年纪女孩的、带着点无奈又好气的笑容。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谢谢,詹姆。不过下次,我希望没有‘下次’了。”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但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的轻快。
就在这时,医疗翼厚重的大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两个脑袋小心翼翼地探了进来——是莱姆斯·卢平和彼得·佩迪鲁。两人脸上都带着明显的担忧和紧张,看到庞弗雷夫人没有立刻呵斥他们,才轻手轻脚地溜了进来,直奔西里斯的病床。
“西里斯!”彼得小声惊呼,看着好友缠满绷带的样子,圆脸皱成一团,仿佛感同身受般缩了缩脖子,“梅林啊,你还好吗?我们听说巨怪……还有你受伤了……”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卢平则显得沉稳许多,他快步走到床边,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关切,迅速扫视了一下西里斯的状况:“庞弗雷夫人怎么说?骨头接好了吗?内伤呢?”他的声音温和而带着安抚的力量。
“死不了,莱姆斯。”西里斯扯出一个笑容,虽然因为疼痛有点扭曲,“就是感觉像被一群炸尾螺当磨牙棒啃了一晚上。庞弗雷夫人的药水……啧,比巨怪的体味还可怕。”他抱怨着,但看到朋友们,灰色的眼睛明显亮了起来。
詹姆立刻从艾黛拉那边的病床跳下,蹦跶过来:“嘿!莱姆斯!虫尾巴!你们可算来了!错过了一场史诗级巨怪大战!还有,”他一把揽过卢平的肩膀,另一只手指向安静坐在另一端的艾黛拉,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声音也提高了点,“隆重介绍一下我们今天的另一位英雄,艾黛拉!”他直接省去了姓氏,显得非常熟稔,“就是她,用她那‘聊胜于无’的昏迷咒,吸引了巨怪的注意,给我们的‘挡木棒英雄’西里斯创造了一个完美的……呃,挡木棒的机会!”他一边说,一边夸张地朝艾黛拉的方向行了个不伦不类的鞠躬礼。
卢平的目光温和地看向艾黛拉,他轻轻挣开詹姆的手臂,非常正式地微微颔首,语气礼貌而真诚:“格林格拉斯小姐,我们听说了。非常感谢你。西里斯能……相对完整地躺在这里,多亏了你当时的勇气和行动。”他依然保持了比较正式的称呼。
彼得也赶紧跟着点头,结结巴巴地说:“是、是的!非、非常感谢你,格、格林格拉斯小姐!”他看着艾黛拉,脸有些红,似乎不太敢直视这位气质清冷的女孩。
艾黛拉在詹姆指向她时就已站起身。面对卢平温和真诚的感谢和彼得结结巴巴的附和,她努力维持着斯莱特林应有的仪态,像个小大人一样微微欠身回礼,灰蓝色的眼眸清澈平静。
“卢平先生,佩迪鲁先生,幸会。”她的声音清晰,带着这个年纪少有的稳重感,但不再像之前那样冰冷,“不必言谢。当时的情况,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况且,”她目光转向病床上的西里斯,语气稍微软和了一点,“西里斯也救了我。” 她也自然地叫了他的名字。
卢平眼中闪过一丝温和的笑意,他点了点头:“无论如何,你非常勇敢。” 彼得在一旁继续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看吧!”詹姆得意地插嘴,仿佛艾黛拉的礼貌回应是他介绍得力的证明,“我就说艾黛拉人其实……嗷!” 他话没说完,又被西里斯用没受伤的左手扔过来的一个空药瓶(软木塞的)砸中了胳膊。
“闭嘴吧你!”西里斯没好气地瞪他,但眼底带着笑意,又看向艾黛拉,声音因为虚弱而低了些,却很认真,“……谢了,艾黛拉。” 这句道谢,包含了之前的一切。
艾黛拉对上他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唇角那抹笑意还未完全消散。那层厚厚的冰墙,在共同的惊险经历和真诚的道歉面前,确实已经悄然消融了。
“好了!探视结束!”庞弗雷夫人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她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杯颜色各异的药水,如同移动的魔药警报器,“布莱克先生需要休息!无关人员立刻离开!波特,格林格拉斯,你们俩也给我老实待在自己的角落!”她的目光扫过还想说话的詹姆和安静退开的卢平、彼得。
卢平立刻会意,拉了一下还想说什么的彼得,对西里斯和艾黛拉点头示意:“好好休息,西里斯。格林格拉斯小姐,也请保重。” 说完,便带着一步三回头的彼得迅速离开了医疗翼。
詹姆对着庞弗雷夫人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又冲西里斯挤挤眼,才慢悠悠地晃回艾黛拉那边的角落坐下。
艾黛拉重新坐回床边,目光掠过对面病床上因为药效和疲惫又开始有些昏昏欲睡、但眉宇间已无阴霾的西里斯,又落在窗外渐渐沉落的暮色上。医疗翼里只剩下药水轻微的咕嘟声和均匀的呼吸声。一场风暴似乎平息了,而风暴之后,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她安静地坐着,像一株经历风雨后更显沉静的雪绒花。